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晚睡得太早了，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葉耀東就醒了。
最近作息有點混亂，天剛黑就睡，淩晨兩三點三四點醒過來，都是來回奔波的原因。
出海的辛勞也不過如此。
見身旁的母女倆都還在睡，葉耀東輕手輕腳的爬了起來，隻是，床板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吵醒了林秀清。
“不是說今天沒那麼早去嗎？怎麼這麼早起來。”
“睡得早就醒的早了，你繼續再睡一會兒，我起我的。”
看看啥時候買一個席夢思回來，這床板不要說辦事了，夜裡翻個身都咯吱咯吱響，也就耐操，葉小溪在上麵蹦蹦跳跳都不塌。
不過也要先請木工打一張木頭床，這個床的床板的高度都固定在那裡，下調改動也麻煩，到時候搬到兒子房間，讓兩小子一人一張床也好，不然天天睡得半個身子著地。
或許也可以等年底蓋上了兩層的樓房，再訂床買席夢思。
葉耀東下床穿鞋的時候，念頭也隻是轉了一下。
林秀清看著窗外頭的天都才隻有一點點亮，複又聽話的躺了回去。
人老了覺少，每天早上反正都是老太太第一個起床煮稀飯，喂雞喂鴨，她起不起來都沒區彆。
葉耀東出去時，倒是破天荒的沒有看到老太太在堂屋裡，灶膛的火光卻依舊在那裡燒著，人也不知道哪裡去。
不過他卻聽到了敲東西的聲音，往門口聲音來源走去，才看到老太太坐在門口台階上拿著錘子敲田螺。
“你在乾嘛？”
“哎？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天才剛亮，不多睡一會兒？”
“你敲田螺乾嘛？”
“喂鴨呢，昨天那些孩子一個個都摸了一堆的田螺回來，沒東西裝，還拿書包去裝這些田螺，也不能就這麼扔了，挑了把肉挑出來喂鴨正好。”
葉耀東看著邊上的水桶裡，爬的滿滿當當都是田螺，一個個都伸在頭頂上的觸角吸附在水桶壁上，個頭都巨大，還真的隻能喂鴨子。
“一個個吃飽了閒的慌，玩水才是真的，怕回來身上濕漉漉的挨打挨罵，所以才順手摸一書包的田螺回來。”
“嗬嗬，照樣還是被打了，你去摸摸看，掛在竹竿上的書包乾了沒有？”
他聽話的朝院子裡豎在那裡的兩根竹竿架子走去，軍綠色的帆布包上麵繡著一個五角星，上麵還寫著幾個為人民服務的字樣，算是當下最潮流的書包了。
“沒乾，這個布太厚了，一晚上晾不乾，太陽曬一天才能乾。”
“那今天就讓成湖捧著書去學校吧。”
“你進去燒火吧，這裡給我來敲。”
葉耀東蹲下去接過老太太手裡的鐵錘子，老太太一隻手扶著拐杖，一隻手扶著腰，緩緩的站了起來，悄悄的手握空拳捶了捶後背。
“這坐久了腳也麻的，得站著站一會兒。”
“旁邊不也有小凳子嗎？不坐在小凳子上？”
“坐那個得彎腰，人老了腰受不住。”
“好吧，這個又不著急乾，你留著給阿清乾就好了，乾嘛非得自己一大早在這裡敲敲敲。”
“這不是坐在那裡閒著也是閒著嗎？有點事做才好。”
葉耀東抓了一把的田螺，散落在地上拿起錘子啪啪啪就是一堆，敲出來的肉還挺大個的，去掉殼，將肉挑出來扔到旁邊的麥乳精空罐子裡。
裡頭看著數量也不多，就底下薄薄的一層也沒鋪滿，老太太應該也沒乾一會兒，也可能是老人家手腳慢。
老太太站著說了一會兒話，緩過來後就拄著拐杖進屋去了。
鍋裡頭煮著的稀飯，也要時不時拿鍋鏟攪拌一下，免得粘鍋了。
順便她還將跟稀飯一塊煮著的鹹鴨蛋，撈了好幾個出來，放到裝著水的水瓢裡。
緊接著用筷子弄成井字型架在鍋裡，把早就準備好的魚乾繼續放上去蒸，然後又走到門口，倚在門邊看著葉耀東乾活。
“你也不要全部都敲完了，敲一點就可以了，剩下的養著明天再敲，那些鴨子每天自己去海灘邊找魚蝦吃，也不需要怎麼喂。”
“知道了。”
晚一點就交代他們幾個，今天摸點小個的指甲蓋大小，晚上爆炒香辣螺螄。
海味吃多了後也要換換口味，吃點淡水的。
幾個小子等起床後接收到命令都高興了，這一回他們可是拿著指令，奉命乾活，等放學後可以光明正大的下水，不用挨打。
“三叔，河裡的螃蟹要不要？我昨天都看到好大個，都在石頭縫裡麵，好多隻。”
“對對對，有拳頭那麼大個，感覺可肥了，我抓了一隻回來玩，被我娘扔掉了，說海裡的都吃不過來，還抓河裡的，說我吃太飽了，我還多挨了兩下打。”
“要啊，那叫毛蟹，你們下午放學了，有看到的都給我抓回來，記得中午帶一個水桶去上學，放學了好抓。”
“好好好，三叔，我們下午就給你抓一桶回來下酒。”
幾個孩子都興奮極了。
“豬草彆忘了打，不然回來皮都要給你娘揭了。”
“知道，知道，讓我妹她們去打豬草，我們去河裡摸螺絲抓螃蟹。”
“三叔，我爹他們都不吃河裡的東西，說是有土腥味，隻給家裡的雞鴨牲畜吃，你為什麼要吃河裡的？”
葉耀東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葉成河的腦袋上。
這孩子笨就算了，也太不會說話了！
“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噢……”
“還不去回家吃飯？”
“哦。”
葉耀東坐在門口，腳邊或坐或蹲的圍了一堆的狗。
今天天有點灰蒙蒙的，天邊都沒有光亮，大概是陰天，早晚涼涼的，也有了一點秋高氣爽的氣息。
已經進入十月了，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台風了，今年算是一個平安年，沒有什麼大的台風，頂多隻有小台風尾掃過而已。
他腦子裡回想著，好像明年會有一個大台風，具體的月份，他有些記不清了。
印象裡隻記得八五年有一個強台風，對當地周圍影響很大，村子裡損失了不少漁船。
正當他思索時，老太太也喊他回屋吃飯了，全家都已經起來了。
他隻好將剛剛的念頭拋在腦後，反正也是明年的事了。
飯後離出發的時間還有半小時，但是他看全家都已經在他院門口等著了，想著也沒什麼事就提前走，打發了葉成海過去叫周叔。
自己去作坊那邊交代輪班的雙胞胎，多幫忙看著點家裡。
左右鄰居因為跟著他們去捕海蜇，也賺翻了，現在看到他們家也無比的熱情，本來關係也不差，現在更親近了。
一早在門口喂雞鴨也好奇的看著他們全家都穿戴的那麼好，還都站在門口，紛紛好奇的走過來問。
“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做客走親戚嗎？全家都穿的這麼好看。”
“阿清這裙子幾時買的啊，怪好看的，也沒見你穿出來過……”
“一大早的就要出門做客啊？今天日子很好嗎？”
“阿嬸的這胸針幾時買的啊，大紅花又亮閃閃的真好看，你們一大家子都要一塊出門啊？”
林秀清被點名也有些不好意思，葉耀東前幾個月給她買的裙子，她都還沒好意思穿出來過，剛剛也是在他強烈要求下才穿出來。
說是今年不穿，放到明年顏色就要掉了，新衣服還沒上過身，一下子就要變舊衣服了。
剛剛就已經被妯娌誇過一遍了，現在又被圍觀。
葉母被誇反而高興的很，“這是東子昨天給我從省城帶回來的，咱們這裡買不到的，也就隻有省裡有。”
“我們要去市裡逛逛，正好閒著沒事，他們三兄弟店鋪買在市裡那麼久，我們也沒有去看過，今天就一起抽空過去。”
葉大嫂笑著說：“他們男人要去辦事，我們女人反正在家閒著也是閒著，就跟著去一塊看看，順便逛逛，看看市裡頭想什麼樣，是不是跟咱們這邊趕集一樣熱鬨。”
大家不由露出羨慕的神色。
“去市裡啊？還全家一起去，這麼爽，還以為你們家裡有什麼喜事，要全家一起出去走親戚。”
“我都沒去過縣城，你們就要去市裡了啊？哎喲，還是你們家厲害，福氣旺，這都要全家一起去市裡玩了。”
“回來給我們說說市裡頭長什麼樣，去不了，好歹也能聽一聽……”
葉二嫂也笑容滿麵，“嗬嗬，等我們回來了跟你們講一講，這拖拉機怎麼老半天都還沒來？”
“這拖拉機都快成你們家的了，整個村子都是你們家在使，還不如自個買一台。”
“是啊，你們這三天兩頭的要請拖拉機拉貨去市裡，還不如自己買一輛，可以用好幾十年，省不少錢。”
“就是，像村子裡的這個現在也隻要三四千塊錢吧？”
“看馬力，村子裡的這個就12碼，25馬力的要6000。”葉耀東不由出聲道。
林秀清驚訝的道：“你怎麼知道？”
呃…昨晚上忘記跟她說了，光想著保住私房錢了。
不過不要緊，等晚上回來再跟她好好聊聊。
“去省裡的時候有經過拖拉機廠，下車的時候去大概問了一下，所以知道一點，但也沒機會進去。”
“哦。”
“孩子也帶去啊？”鄰居嫂子看著邊上也占著了一群孩子，又問。
“帶去乾嘛？他們也要上學，也省得帶去還得看著他們，萬一走丟了，找都沒地方找。”
“等會讓他們自己去上學，都那麼大的人，哪裡還要人看。”
“哎來了來了，聽到聲音了……”
大家瞬間精神一震。
孩子們也伸長了脖子，等大人全部都上車走了後，他們立即一蹦三尺高，興奮的歡呼了。
沒有大人看著，他們也相當於解放了，沒有人管，今天一整天想乾嘛就乾嘛。
老太太手裡拿著拐杖，敲打了一下叫的最大聲葉成海。
“乖一點，你們爹娘不在家，你們也要老實的去上學，中午到點就乖乖回來吃飯，不然我腿腳不利索，可沒地方找你們。要是不乖的話，回來告訴你娘，到時候又得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