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揚帆!
由於俞國榮做了專門的交代,食堂做的幾個菜檔次頗高,味道也很不錯。從公社供銷社買來的酒是高凡沒聽說過的一個牌子,想必這種小地方也就是這樣的消費水平,供銷社平日裡也不會進茅台、五糧液之類的名酒。
這頓飯,高凡吃得挺樂嗬。俞國榮頻頻舉杯,高凡與他喝了幾杯之後,便推說自己年齡小,不勝酒力。俞國榮自然不便勉強,於是轉向與陳興泉拚酒。陳興泉似乎興致不高,化鬱悶為酒量,與俞國榮大戰數十合,最後明顯有些喝高了。
“高凡,你今天……這是什麼意思?”
離開誠達塑料廠,坐在返程的吉普車上,陳興泉大著舌頭向高凡問道。
“陳哥說的是哪件事啊?”高凡笑嗬嗬地反問道。
“你剛才跟俞國榮說那麼多,不會是想和他合作吧?”陳興泉問。他這也是有些借酒裝瘋,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
“如果有機會,也可以啊。”高凡依然是笑著回答道。
“……”
陳興泉被噎住了,一時竟不知道如何開口。
高凡輕鬆地笑笑,說道“老陳,我在你家裡對你和陳叔的承諾,是不會改變的,這一點你儘可放心。”
“我知道,可是……”
陳興泉也隻能這樣說了,他其實滿心都是不踏實的感覺,但這種話又如何說得出來?
他不得不承認,剛才那會,聽到高凡與俞國榮談笑風生,他是有些吃醋了。他記得,此前高凡也是這樣與他談笑風生,然後二人便在一起商量創辦了現在這家興龍塗料廠。
那麼,高凡是不是也想和俞國榮合作辦一個什麼廠子呢?
俞國榮的實力比他陳興泉要強得多,高凡與俞國榮合作,無疑是比與他陳興泉合作更有前途的。
他想對高凡興師問罪,質問高凡為什麼要朝三暮四、移情彆戀,可是認真一想,自己似乎並沒有這個資格,高凡啥時候說過他陳興泉是自己的唯一了?
高凡明白陳興泉心裡在想什麼,事實上,他在俞國榮那裡的表現,也有做給陳興泉看的想法。否則,他儘可換一個時間去與俞國榮溝通,沒必要讓陳興泉在旁邊圍觀。
“老陳,我給你講兩個數字吧。”高凡悠悠地開口了,“第一個數字是,去年,全中國的化學工業產值是400億元人民幣。第二個數字是,目前,全世界的化學工業產值是6000億美元。你琢磨一下這兩個數字,看看有什麼想法。”
陳興泉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高凡跟他說這兩個數字的目的何在。
高凡說“化工是一個大產業,專家預測,到2020年,全球化工業總產值可以達到4萬億美元。我就不說咱們興龍塗料廠的產值了,你估摸一下,整個仁橋地區,現在一年化工業的產值能有多少?”
這個數字,陳興泉還真估不出來。不過,他拿興龍塗料廠的產值來對比了一下,發現這個數字小得肉眼都看不見。或許,整個地區的化工業產值加起來,也到不了1億美元吧,而高凡說,全世界的化工業產值是6000億美元……
“我們的眼睛,不要光盯著眼皮子底下的這點市場。”高凡說,“你想賺錢,光是化工這個行業,就有你賺不完的錢,現在的難處是,你有沒有賺到這些錢的能力。
“剛才在俞國榮那裡,有一件事讓我感觸很深。這麼大一個仁橋地區,號稱是全國塑料製品最發達的地方,竟然連一家專業的塑料模具廠都沒有。
“憑這樣的工業基礎,我現在就算把一個賺錢的機會放到你麵前,你又能抓得住嗎?”
“這……”
陳興泉被高凡給問住了。
其實,高凡說的事情,陳興泉是有切身體會的。仁橋地區有數以千計的小型塑料製品廠,看上去很紅火,但要說到產業配套,實在是很弱。
這幾個月,興龍塗料廠的生意很火爆,但生產過程中遭遇的各種麻煩也讓他疲於應付。比如說,生產設備上隨便損壞一個什麼零件,他就得求爹爹告奶奶地找人定製。
還好,高凡上次來的時候,幫他搭上了仁橋氮肥廠廠長鄧有良這條線,現在他與鄧有良的兒子鄧堅合辦的絲網印門店生意很不錯,所以有時候他可以請鄧有良幫忙解決一下設備維修的問題。
仁橋氮肥廠是國營大廠,有自己的機修車間,幫忙加工一個零件的難度不大。但饒是如此,每一次請鄧有良幫忙,陳興泉還是得拎上一些禮品,陪上一堆笑臉。
這樣一些瑣碎的事情,浪費了陳興泉大量的精力。他曾經想過,如果有專業的廠子能夠承接設備維修之類的業務,大家是純粹的商業往來,事情就簡單多了。他用節省下來的精力去開拓新的業務,賺的錢沒準能比現在多出一倍。
可是,怎麼可能會有專業的廠子來為他們這種鄉鎮企業服務呢?
“要想賺大錢,不能靠一家廠子單打獨鬥,需要發展出一個產業集群。”高凡繼續給陳興泉上著課,“咱們國家的化工業和國外相比,還非常弱小。再至於說到仁橋的這些社辦企業,就更是微不足道了。
“一家廠子的力量太小,所以必須有很多家廠子同時發展,才能形成氣候。老陳,你不要把俞國榮當成自己的競爭對手,而是要把他當成自己的盟軍。
“這個市場大得很,仁橋就算有100家比興龍塗料廠大10倍以上的化工企業,也不會飽和,你擔心什麼呢?”
“我明白了。”陳興泉點了點頭。
高凡講的道理,他的確是聽明白了。認真想想,興龍塗料廠做的業務,與俞國榮其實並沒有重疊,他們的確不算是競爭關係。如果高凡真的有足夠多的技術,能夠讓他陳興泉吃不下,那麼高凡再與俞國榮合作,其實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
當然,看到自己抱的粗腿上還有其他的掛件,任憑是誰心裡都不會舒服的。
那麼……
高凡是不是正想給自己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吧?
陳興泉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