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灝緊繃的那根弦一下子斷裂,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竟是抑不住哭了起來。
老夫人名璟,字成玉,年輕的時候名動一方,人稱江左小謝,與謝家曾經的才女謝道韞齊名。那時候的謝成玉便如皓皓明月,百家來求。女子太過優秀難免挑剔了一些,就在二十歲那年,她嫁給了比自己小三歲的崔玄碧。
本以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是婚後謝成玉漸漸孤僻起來,最後乾脆把自己關在佛堂裡寸步不出。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姐姐嫁過來的時候是何等容華,持家育子,從不曾出過半分差錯,而今竟落得這個結局!寫信叫崔玄碧回來,我要當麵問問他!”謝灝悲憤至極,連一聲姐夫不願叫了。
“舅老爺的意思是發喪?”族長問道。
“不發喪崔玄碧就不能回來看一眼結發妻子?!”謝灝雖猜測姐姐可能是自殺,但有一星半點的疑點,他都不能放過!
族長被噎了一下,“就依舅老爺之言,我即刻寫信。”
崔玄碧如今是兵部尚書,已在長安安家。二十年前還沒有當上兵部尚書的時候便與謝成玉分隔兩地,隻帶著兩個侍妾去了長安。彼時謝家曾寫信來問,讓謝成玉擋回去了。
事情商議清楚,族老安排謝灝去休息。
謝灝哪有心情休息,困倦至極也隻眯了一小會便又醒了。如今還沒有鬨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不好與崔氏撕破臉,可萬一姐姐的死有蹊蹺,那謝家也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這事情十分棘手,不太好解決。
他在屋裡實在睡不著,便想去看看姐姐。
剛剛起身,便聽見敲門聲。
謝灝打開門,第一眼沒看見人。
“舅爺。”
他聞聲低頭,瞧見一個小老頭似的孩子,背著手正仰頭看著他,一臉肅然的自我介紹,“舅爺,我是崔況。”
是崔玄碧的小孫子。
“況兒。”就算有深仇大恨也不能遷怒孩子,況且崔況身上也算是流著謝家的血,謝灝蹲下抱起崔況,“還記得舅爺?”
崔況彆扭道,“舅爺,況兒已經是大人了,你這樣抱著怪教人難為情。”
謝灝愣了一下,無奈道,“道鬱怎生出你這麼個老氣橫秋的兒子。”
“不過,舅爺若是這麼做能好受點,那我情願犧牲一點男人的尊嚴。”崔況抬手安慰似的拍拍謝灝的肩膀。
“走吧,跟舅爺去看看你祖母。”謝灝抱著他往正院走去。
老夫人生前居於佛堂,但是死後停棺卻是放在了正院裡。
崔家秘不發喪,但在崔家做客的淩策等人早就聽到了動靜。
除了淩策是崔家的親戚,不好離開之外,魏潛和符遠都是外人,這時候就不好在人家裡叨擾了,可也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於是一早就問過淩氏之後,一並過來給老夫人磕個頭,然後再告辭。
一行人正與謝灝遇上。
有小廝同淩策介紹了謝灝的身份,淩策恭敬施禮,“小子是淩家長房淩策,見過表舅爺,這兩位是小子同窗長庚、長淵,過來給老夫人磕個頭。”
魏潛與符遠施禮,“見過前輩。”
謝灝身上沒有官職,但是才華橫溢,人稱江左第一人,若不是場合不對,三人必要請教學問。
“不必多禮。”謝灝猜到三人身份,不禁多看了符遠和魏潛幾眼。
崔況真不願意被人看見自己,先是把臉埋在謝灝肩上裝鴕鳥,一會兒許是知道藏不住,隻好強作一臉淡定的朝三人拱拱手,“表哥,長淵哥、長庚哥。”
“哪位是魏長淵?”謝灝問道。
魏潛被點名,先是一怔,旋即拱手道,“是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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