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跟過來站在二門處的諸葛不離。
崔凝在中庭花圃處站定,注意到他的目光,便解釋道,“她是我的人,不妨事,表哥有什麼話就在此處說吧。”
“我以為你或許有話要問我。”謝颺抬手點了一下自己的眼尾,“伱看著我的眼神裡似乎充滿疑問。”
崔凝怔了一下,才道,“確實有些事情想問,但問了,你又不會告訴我真話,所以不問也罷。”
謝颺眉梢微動,“那也未必。”
“真的?”崔凝決定從善如流,“太子的事與你有關?”
“怎樣算是有關?”他如此反問,算是間接承認。
崔凝道,“那換一種問法,我想知道你在這件事裡究竟做了什麼?你就這樣篤定自己不曾留下任何痕跡?”
“恰恰相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篤定自己會留下痕跡被人知曉。隻是……”他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黑眸中有一絲不明的情緒轉瞬即逝,快到連一直盯著他的崔凝都未曾察覺,“有些痕跡就隻是痕跡本身。”
“就知道你不可能說。”崔凝又不蠢,怎會相信他真能一五一十的交代經過,不過隨口一問罷了,反正問一問又不吃虧,因此也沒有多少被人戲弄的氣憤,轉而問道,“你找我單獨說話應當不是為了我眼睛裡的疑問吧?”
兩人之間的關係根本沒到這種程度。
雖說兩人議過親,還關起門來在同一間屋子裡待過,但他們之間的距離非但沒有絲毫拉進反而變得尷尬,何況他也不像是離開之前還要特地跑過來找她依依惜彆的那種人。
在崔凝眼裡這個人相當不接地氣。
“我在接觸宜安公主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謝颺無意兜圈子逗著她玩兒,便直接道,“宜安公主拿住了符長庚一些把柄,才迫使他離開長安,而這個把柄似乎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崔凝懵了一瞬,“什麼把柄?”
謝颺微微傾身,輕聲吐出四個字,“江南道觀。”
一句話有如旱天雷一般劈在崔凝天靈蓋,腦子耳朵裡嗡嗡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表哥何時知曉我的事?”
謝颺一定是知道了她的身世,這才會特地過來說這些。
“當年崔家誕生一朵並蒂花的事,謝家與淩家都知曉,後來說是養在一起有些妨礙便隻得送一個去紅塵之外寄養,之後便沒再聽到什麼消息,直到崔家有意再次與謝家聯姻。”
畢竟崔凝身上的事,萬一招惹出麻煩是要結下死仇的。更何況,謝颺是崔玄碧妻族最出色的兒郎,他也絕不會瞞著內情把人拉下坑來。
崔玄碧透露的不多,隻是謝颺恰好攪合在這一潭深水裡,這才將事情原委猜的七七八八。
宜安公主一直在為太子做事,能知曉這些事情並不奇怪,崔凝倒是沒有懷疑他在騙自己,“他做了何事被宜安公主抓住把柄?”
“我與宜安公主無甚交情,所知寥寥,不過我知道此事後派人查過當年符長庚的行蹤,得知他陪淩郎君去往清河之前曾在江南一帶遊學,至於他具體去了何處做了何事,很難一一查清。”
崔凝緊緊抿唇,久久不曾言語。
謝颺道,“宜安公主如今落入監察司手中,以魏大人的手段恐怕早就得知此事,看樣子……他並未告訴你。”
“他不告訴我,自有不告訴我道理。”崔凝不悅道。
“哦?”謝颺見她情緒尚且還算穩定,似笑非笑問道,“‘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道理?”
崔凝聽到如此明目張膽的挑撥分外震驚,“我以為你算得上君子,竟背後搬弄是非、挑撥離間!”
謝颺眉梢微揚,“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從一開始見麵驚為天人,到前不久二人雙雙中招,他好好的將她送回家,雖然見麵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在加深他一開始留在她腦海中的印象——心眼子多,不接地氣,但是個講究人。
哪怕後來知道他摻和爭權奪利之事,這種印象也未曾動搖過,萬萬想不到他竟會乾這種下作事兒!
崔凝磨了磨牙,“反正不許你說他壞話!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五哥。”
謝颺聞言忍不住笑道,“你五哥怕是都沒你這般自信。”
崔凝想瞪他,但突然見他笑起來實在過於好看,又一下子沒凶起來,在謝颺眼裡便成了小姑娘傻乎乎地瞪圓兩隻眼睛。
他抬手點點她的腮,“像隻受驚的小狗。”
崔凝愣住,反應過來猛地退後好幾步,不等她說什麼,便又聽他道,“更像了。”
“你才像小狗!”崔凝怒道。
謝颺抄起手,盯著她頭頂因為天氣乾燥炸開的碎毛毛,心中莫名愉悅,“怎麼,同柳意娘說自己是‘護食小狗’的人不是你麼?”
“柳意娘果然是你的人!”崔凝瞬間偏移重點。
謝颺嗯了一聲,“鬨掰了,以後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