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起身,轉向高堂方向,拜完天地君師祖宗尊長。
待拜完三拜,正式開禮,從主人到主賓依次落座。
崔凝立在東房門口,聽見外麵讚禮有請笄者,便緩步行至堂中
崔凝身著素衣走出來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皆彙聚到她身上。
道衍眼眶濕潤,他如此清晰的意識到,那個繈褓裡嗷嗷待哺的小嬰兒,那個提著尿濕褲子站在牆角哇哇大哭的小魔星,那個被他紮了滿頭亂七八糟小辮子的小姑娘,一路磕磕絆絆,竟然長成了穩重得體的名門閨秀了。
其他大部分人都在想,崔二容貌上佳,卻著實太清瘦,唯有王氏視線停留在她眉眼之上,麵上含笑,似乎帶著一絲追憶。
崔凝衝父母、賓客行禮之後,跪坐於正中坐席之上。
謝子玉作為讚者,起身沃盥,執梳替她輕輕梳垂落在身後的長發。
在東房裡,青心已經將頭發仔細梳理護養過,謝子玉再次梳通一遍,檢查順暢並無雜亂打結,便將梳子至於南席側。
崔道鬱夫婦起身請主賓。
王氏起身,雙方互作揖禮,沃盥後就坐。
輔助王氏的人除了為讚者的謝子玉,還有三名執事,李逸逸便是其中之一,她自覺行事不如謝子玉穩妥,便做了捧笄執事。
崔凝轉向正東,李逸逸奉上羅帕與發笄。
王氏起身至崔凝麵前,向她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耳承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王氏為她梳頭用笄挽起頭發。
崔凝拜謝起身,眉眼含笑,一雙眼眸微彎,湛湛然靈動有光又絲毫不失禮,竟令王氏怔愣一瞬。
如此神采,竟一如當年的那個人。
王氏年輕的時候無論才情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出挑,從沒有人能把她比下去,直至江左小謝出現,方知山外有山。
謝成玉的驚豔,不僅僅在於形貌,她風骨卓然,一雙美眸湛然有光,會讓人覺得她就是自然造化獨一份的鐘靈毓秀,那種生命力,如此鮮活耀眼,是無論如何雕琢都難以與之媲美的。
王氏讀過她針砭時事的文章,讀過她妙不可言的詩句,一字一句思想獨具,見解超然,後來遙遙聽聞她不肯折斷脊梁,孤居佛堂,再讀就是《幽亭香譜》……
生在琅琊王氏,自幼便在各種規訓中長大,王氏覺得自己就像水一樣,盛在什麼容器裡便就是什麼形狀。她足足長謝成玉九歲,卻總有人拿她們做比較,很多人說謝成玉遠為人遠不如她,卻無人知曉,她有多欽佩、羨慕謝成玉,多想成為謝成玉。
王氏猶記得那天,自己握著那卷香譜,不知為何突然失聲痛哭。
或許是哭那個驚豔她半生的女子被現實摧折不堪,也或許是哭自己。
而今,她在另一個女郎身上恍惚又見到了那個鐘靈毓秀、風骨卓然的女子。
讚者從執事手中取過素衣襦裙,隨同崔凝回到東房更衣,緊接著再次出去拜謝父母養育之恩。
一拜後,便是二加,加釵,又是一番祝詞拜謝,再更換深衣出來二拜師長前輩。
三加去釵,加釵冠,再回東房換大袖禮服出來三拜。
待擯者撤去笄禮陳設,置醴酒席,崔凝吃過成人酒成人飯,象征已經成人。
有司,“字笄者。”
賓、主起身東西相對,王氏祝詞,“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世寧……”
“世寧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崔凝附身行揖禮。
取了字,再聆父母訓,再拜。
崔凝向所有參禮者拜謝,眾人紛紛微笑頷首。
最後,崔道鬱夫婦兩個一番言辭感謝之後,崔凝又拜謝了一圈,這場及笄禮才正式結束,時間正正好卡在午時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