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真要他選邊站了,他才知道絕交沒那麼簡單。
可他算是看出來了,王華是個不靠譜的爹,謝遷他們那幾個老師也是哄小孩玩,遇事沒一個真能下狠心去教的。
文哥兒不想以後被拒絕登門,又不想伸出手挨打,眼睛紅通通地抬起頭看丘濬,模樣看起來怪可憐的。
文哥兒知道丘濬是說到做到的人,他連同朝為官的王恕等人都能絕交,以後不讓他進門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丘濬問一句便打一下,一連問了文哥兒十幾句才鬆開了手裡的戒尺。
文哥兒從小到大連磕碰都少,蚊子咬個包都能叫趙氏擔心半天,何況這次還是直接兩隻手一起腫了起來
王華一顆心忽地突突直跳。
誰都不想當惡人,丘濬也不想。可這不是沒人願意真狠下心來管嗎
“肯定能”哪怕臉上還掛著淚,文哥兒仍是篤定地說。
“我有沒有和你說,讓你彆學這些醃臢手段”
方才是丘閣老派人來把這小子喊了過去,難道他們平時想揍這小子都總舍不得,丘閣老這個頭號“慣”犯還能下得去手不成
文哥兒本來又疼又難過,聽到丘濬說他打不了幾回了,辯駁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吸了吸哭得紅通通的鼻頭,說道“您會長命百歲的”
文哥兒抽噎得更厲害了,隻覺手心火辣辣地疼。
文哥兒心裡難受得很,胡亂用手背把臉上的淚珠子抹乾淨,還能感受到手心鑽心的疼。他難過地走出丘家,帶著默不作聲的金生一起回了家。
那這小子得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她是不清楚兒子在外頭做了什麼的,還是得王華這個當爹的去問問。
王鏊這個有點兒姻親關係的人都直接和壽寧侯張巒斷絕往來,哪有像文哥兒這樣毫不避嫌地湊上去的
丘濬冷著臉怒道。
等會,連丘閣老都忍不了的話
“手拿出來。”
文哥兒沒想到丘濬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覺得有點委屈,鼻子都開始泛酸了。他明明是替老丘抱不平,老丘做什麼要打他
丘濬抬起戒尺就是啪地一下,打得又準又狠,一點猶豫都沒有。
文哥兒抽噎著點頭。
王華聽說文哥兒手上有明顯紅腫,有些不敢置信。
丘濬又是一戒尺打下去。
丘濬對上那難得含上一泡淚的眼睛,差點就把戒尺收了回去。
文哥兒搖著頭不回答,蔫巴巴地和趙氏說了聲“不想吃晚飯了”,就把自己悶在房裡想事情。
他說的人不止是張鶴齡兄弟倆,還有張侖這個英國公的嫡長孫。
就是因為這小子是為他去出的頭,才要他來給他這一頓打。
丘濬道“人生七十古來稀,我這歲數以後回了瓊山指不定連知府都得每個月來拜訪我、問候我。都有這壽數了,多活一天都說賺來的,哪還能貪心地想著長命百歲”
小孩子不好好教,難道他能自己往好裡長嗎
趙氏瞧著他這模樣自是擔心得很,趕忙找王華說起此事。
“我有沒有和你說,讓你好好讀書彆管這些閒事”
趙氏最先注意到他手上的紅腫,那叫一個心疼,拉著他問是怎麼回事。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文哥兒很少被這樣嚴厲地教訓,頓時跟鵪鶉似的不敢吭聲。
丘濬攥緊手裡的戒尺,狠下心發問。
文哥兒傷心得很,吸著鼻子不讓淚珠子往下掉,委委屈屈地把手伸到丘濬麵前去。
雖說他在王華麵前總是說“以後就絕交”,實際上他一直沒太放在心上。他覺得自己交朋友和彆的事情沒關係,純粹是處得來就處、處不來就算了。
文哥兒驚了一下,下意識把手藏背後想跑路。
他見文哥兒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隻覺自己也跟挨了頓打似的,好不容易狠狠心拿出來的戒尺再也舉不起來。
見文哥兒沒因為挨打存了芥蒂,還惦記著要他長命百歲,丘濬便繼續肅顏道“你要是真願意聽我的,以後就莫要再去與那些個勳貴外戚廝混,專心來我這兒幫我校閱成語詞典。”
“我”文哥兒囁嚅半天,不知該怎麼回答。
丘濬拿出一把戒尺,對文哥兒說道“手拿出來。”
“你下次再進他們家門、再應他們邀約,往後就彆進我家門、彆應我的約。左右我這兒隻有幾本書還算有用,確實沒什麼值得來的,”丘濬擺擺手說道,“我不逼你馬上做決定,你自己回去想想吧。”
丘濬擱下戒尺,歎息著說“你從小就有主意得很,我知道你心裡肯定還是不服氣,”丘濬看著捂著手心淚眼汪汪的文哥兒,“我這把年紀,哪怕你次次闖了禍都打你,估摸著也打不了多少回了。”
現在為著點私怨就敢去和外戚廝混在一起,甚至還直接報複當朝首輔,以後還有什麼是他不敢乾的真要叫他這麼無法無天下去,等他踏入仕途怕不是要變成那一等一的佞臣,結黨營私、禍亂朝綱
文哥兒從小到大就沒真挨過打,眼淚立刻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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