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孫權一個人還守在孫策的靈堂之上,眼眶通紅,顯然是方才又背著眾人偷偷哭了一場。
喬瑋來的時候,他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並沒發覺喬瑋的到來。
喬瑋依禮先拜了孫策的棺槨和靈位。
“你怎麼來了?”孫權聲音悶悶的,“還未休憩嗎?白日已經累了一日了。”
“睡不著,所以來陪你說說話。”靈堂裡安靜得嚇人,喬瑋也儘量壓低聲音說話,外頭守著的人也都換成了居胥閣的人,“睡前,東部都尉、揚武都尉和君理三人來見我,言語之間甚是擔憂,老夫人和張長史態度搖擺不定,叔弼又多有不敬之行,若是夫君再哭下去,江東傾覆也不過就是眨眼之間的事情了。”
孫權看著孫策的靈位,滿是沮喪,“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去坐這個位置。”
他真的很怕他做不好江東之主,守不住父兄留下的基業,他從前的誌向也不過是跟隨兄長,建立不世之功勳。從來都是兄長說什麼他便去做什麼,無論怎樣,隻要兄長在,他就很安心。
那一年宣城之戰,他拚死而出,兄長看到他被人打得狼狽,一氣之下便舉兵將那些匪賊殺個精光。
而後的每一次出征,他都儘力不給兄長惹麻煩,他不善攻城,可善守城,更擅長忍辱負重,等待兄長歸來。
但這一次,他卻等不到他視若天神的兄長了,明明他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
他驟然離去,卻留下江東之地要他獨當一麵,他仿佛是驟然失去了庇護的幼獸,惶恐有之,震驚有之,不安有之,他更怕的是若他沒能守住江東,他便如孫家的千古罪人,永遠被釘死在恥辱柱上,到了地下更無顏麵對父兄。
“按照伯兄囑托的去做。”喬瑋的語氣很堅定,“’舉賢任能,各儘其心,以保江東‘。”
這是孫策的原話,也是孫策為何要選孫權的原因,江東雖然還算是富庶之地,但孫策靠武力能打的地盤也就隻有這麼大了,建安五年,他能借著袁曹相爭之際北上奪取汝南一帶,已是天相之舉。孫策也明白,這樣的際遇,不會再有了。
即便孫策不死,他要做的也隻能是保境安民,退守江東,伺機西向,以爭天下。
孫權此時的眼神才緩緩收回,看向喬瑋,“你也覺得我能做到嗎?”
“我一直覺得你可以。伯兄也是這麼認為的,還有東部都尉、揚武都尉和君理,他們都是這麼認為的。還有幼平、興霸、公奕……”喬瑋輕輕握住孫權的手。
孫權眼裡頗有動容,但他還是有所猶疑,“可長史……”
“你可發現了,那些私下質疑你的人,都是從未和你共事過的。但凡和你共過事的,都相信你。”喬瑋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包括他。”
她可聽說了,周泰為著軍中質疑孫權的那些流言,氣得直跺腳,奈何笨嘴拙舌,總說不過彆人,動不動就要跟人乾仗,還是蔣欽連拉帶扯地攔下,好說歹說地勸著周泰,這才沒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