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望前塵最難。
我一直不明白這個道理,因為未來不是已經確定了,為什麼還最難?
秦米婆隻是告訴我,等哪天你需要回望前塵的時候,就知道,望前塵為什麼最難了。
不過幸好穀遇時,隻問巴山的未來。
巴山之大,就算從聳立於雲端之上的摩天嶺往外看去,依舊不見邊際。
這麼大的巴山,未來如何,也難觀測。
沒有香,沒有紙,也沒有水。
我將兩枚雞蛋輕緩的埋在米裡,再雙手將雞蛋連同米一塊捧在掌心。
額頭抵著指尖,將臉埋在手掌側,闔眼輕念著問米的經咒,將自己整個人放空。
掌心的米或許是在穀遇時身上帶久了,有著一股淡淡的蛇腥味,又好像是雞蛋破了的蛋液腥味。
深吸一口,就嗆入了鼻子裡。
腦中突然閃過了那條登天道上各式各樣的壁畫,黑白混合的《開天圖》,黑白相間的魔蛇,煮鹽、養蠶……
我好像在腦中看到了整個巴山。
摩天嶺上的風好像停住了,冬日暖暖的陽光,落在身上,讓我感覺暖洋洋的。
遠處的號角聲好像慢慢的變得沉遠,又似乎聽到了巴蛇在山林中嘶吼著。
突然一道驚雷響起,風起雲湧,陽光就被遮住了。
冰冷的雨水如同冰雹般落下,嘩嘩的打著我連頭皮被扯下的頭,水流順著額頭到了掌心的米裡。
我身體被冰冷的雨水打了個激靈,感覺掌心的米被水衝散,忙睜開了眼。
可轉眼一看,這摩天嶺高聳於雲端之上,怎麼可能有雨。
隻不過是狂風,卷起下麵的不知道哪來的雨水,灑到我身上。
“好了嗎?”穀遇時看著遠處翻滾的烏雲,低低的咳了兩聲“風起雲湧,天地變色。這巴山沉睡幾千年,怕要和清水鎮一樣,不太平了。”
我看著手裡被水打濕凝結的米,因為沾了我額頭湧下的血,晶瑩的米和著血水,好像凝結成了一團汙濁不堪的東西。
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覺。
“開蛋吧。”穀遇時卻好像很沉著,伸著顫抖的手“你一枚,我一枚。我觀未來,你詢現在,都為了巴山,好不好?”
“這沾了我的血,不準。再來過吧!”我看著蛋殼上沾著一灘灘淤血,忙合著掌心,想捂住。
卻感覺掌心一麻,穀遇時已經拿出了一枚,將那蛋殼上的淤血擦掉。
“何悅,你看這摩天嶺多高?從下看,不見頂,高聳如同入天。可一時風生、水起,卷雨淋了你,將你的血染在這問米的蛋上,你認為是巧合嗎?”穀遇時捏著蛋,對著火光照了一下。
沉聲道“你與巴山的現在、未來,已然濃於這血水,緊緊融合在一起了。這不是巧合,這才是天機!”
穀遇時指尖輕輕一用力,掐破了那枚蛋。
我捧著掌心,原本想等她掀開蛋殼的。
可根本不用掀開蛋殼,隻不過是剛剛掐破,一隻隻細若蚜蟲的灰黑蟲子,順著破了的蛋殼就爬了出來。
那些蟲子小,可一出蛋殼,立馬咬住了穀遇時的手。
一經咬破皮,蟲子身形如同那條化蛇一樣,立馬拉長,跟著就往她皮膚裡鑽。
“小心!”我忙一手握住另一枚蛋,抬手想灑米將蟲子弄開。
穀遇時卻任由那些蟲子往她體內鑽,握著那枚雞蛋,側了一下,避開了我灑著的米。
直接連同和那枚蛋一塊伸入了篝火中,然後用力掀開了蛋殼。
那枚蛋打開,裡麵除了密密麻麻的蟲子,再沒有其他。
火中燒著穀遇時的手,就如同燒著冷石一般,沒有半點變化。
可燒著蟲子,它們似乎吃痛,居然背生薄翅,聚之一團,從火光中要飛出。
“這就是巴山的未來嗎?”穀遇時臉上閃過悲意,伸手將那一團飛蟲緊緊握住,放在火上燒。
飛蟲聚團,在她掌心,瞬間變成無數湧動的長蟲,如蛇如蚓,呲牙嘶鳴,撕咬著穀遇時的手。
我看著頭皮發麻,低頭瞄著手裡那枚蛋,突然感覺開不開已經沒有關係了。
未來已定,那麼現在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