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夫人正襟危坐。
“夫人可知羅輕君?”
夏雲鶴把著茶盞,盯著漆雕夫人的一舉一動。
漆雕夫人泰然自若,“我自是不知道。”
所聞無果,夏雲鶴歎了口氣,拜彆了漆雕夫人,暫時將此事按下後,她去了新倉。
新鄞位於城東,規模是比舊鄞大的,順水而行,果然看見一個小型漕運倉。
傅三爺的話再次回響在她耳邊,“……我便一路跟著這些人到了漕運碼頭,卻發現,水運不過是幌子,實際上糧食被這些人偷偷運入了北戎。”
就在她一點一點摸清倉城關係時,米太守設了私宴請她。
該來的,總會來。
……
夜色如墨。
夏雲鶴跟著仆役,往宅邸深處行。四周風聲簌簌,偶有絲竹之聲傳來。
清亮的曲聲飄進她耳中,“種得門闌五福全,常珍初喜慶華筵。玉環醉拍春衫舞,今見康強九九年。神爽朗,骨清堅……壺天日月舊因緣。從今把定春風笑,且作人間長壽仙。”
最後一句唱定,夏雲鶴剛好到了門外。
隻聽屋內米太守誇讚道:“好好,子昭,想不到你也精通樂曲。”
王延玉謙卑的聲音傳來,“學生哪裡精通,隻是在太守麵前班門弄斧。”
夏雲鶴聽罷,揖袖在門外道,“學生夏逸之,前來拜見老公祖。”
屋內有人挑了簾,王延玉一張笑臉相迎。
“來得正是時候。”
說著,邀她進屋。
屋內暖意洋洋,一張紫檀木雕花案幾上,青銅香爐嫋嫋。
太守身著素色長袍,麵上和善,“逸之來了。”
屋中人也不多,隻米太守與王延玉。
酒是薄酒,菜是素菜,一切都是簡單。
自然,宴會重點轉移到問話上。
酒過三巡,月色更濃。
米太守道:“聽說逸之最近去了舊倉城,揪出了北戎藏在倉城內的暗探。”
“我隻是碰巧撞上,後麵多虧子昭兄周旋。”
他又道,“逸之,城內戎人繁多,難免有心懷不軌之人,倉城更是重中之重嘛。聽說逸之還去了新倉,”,米太守飲儘杯中酒,接著問她,“除了那些戎人,可再查到些什麼?”
“說來慚愧,沒查出什麼。隻是——”,夏雲鶴搖搖頭,“隻是,新倉內有幾處柵欄壞了,糧垛不太穩固,防潮的油布也該換了,否則糧食容易發黴。”
米太守點頭道:“老夫聽說最近消失十幾年的夜不收又開始冒頭,是真有其事?還是,北戎借著夜不收的名頭,暗地裡攪亂,這倒是可以上心查一查。”
王延玉附和道:“太守大人說得在理。”
夏雲鶴聞此,也是點頭不語。
雖然喝的是慢酒,酒意還是漸漸上了頭。
興儘時,米太守道,“等翻過年關,老夫再熬一年,也是能致仕歸鄉。”
宴至尾聲,二人見老太守有些疲累,便提前告辭。
而在二人走後,米太守剪了枝屋前紅梅,抱著梅回了書房,插在書案前,房中正有一人,米太守向這人招招手,“實桑,來看看這花兒如何。”
這個名叫實桑的人,怒氣衝衝,對著米太守抱怨道,“姨丈,我處理得乾淨呢,不會留下把柄。就是沒弄死梁英那小子,我心裡不舒服。”
米太守一邊打理花,一邊說道,“你還想弄死誰?梁英早就被秦王借走,秦王你我都惹不起。夏雲鶴有秦王做靠山,你還想再掀什麼風浪。那天晚上沒能殺了他,今後須小心再小心,他一準是對漆雕微死在關外的事起了疑,不然怎麼會跑到倉城裡去?”
“謹慎行事,必要時,用你搞來的藥丸毒瘋他,如今智取為上,最好神不知鬼不覺。”
“不說那些了,從南方送來了兩隻鷓鴣,給你燉了湯,風聲正緊,少與外麵不清不楚的人歪纏。”
……
夏雲鶴辭了王延玉回了城南夏宅。
她從箱中翻出落霞寨百姓的書信,這些東西她並未交給沈拂劍,若是交還給沈拂劍,他再交給米太守,這些信隻會剩下灰燼。
今日私宴上的警告,叫她不寒而栗。常說邊郡之苦,苦戰禍,苦瘠田,苦人心浮散不得實,更苦北戎虎視眈眈,暗中操縱,伺機南下。
她心中隻歎:自己虛借一世春秋,無半寸之功,忍看關山正飛雪,烽火斷無煙。
正想著,臻娘取了信件進屋。
“老夫人來信了。”
甫一聞此,夏雲鶴猛地從椅上坐起,接過信,手指微微顫抖,拆了來看。
良久,她苦笑一聲,信箋從她手中滑落,臻娘撿起來,驚訝出聲。
信中隻讓夏雲鶴辭官歸鄉,而錢,一分錢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