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沒想著殺死白玉堂,但也準備給他留下難以愈合的內傷,歹毒至極!”
後院屋內,展昭看著中途蘇醒過來後,逼出幾口淤血,然後再度昏迷過去的白玉堂,語氣憤怒,顯然十分看不慣這等行徑。
狄進已經派人去鏢局,尋了專門治療江湖傷勢的大夫來,可那人應該也隻擅於治療外傷,白玉堂居然受了如此重的內傷,倒是沒有料到。
不幸中的萬幸是,人還在,而且在這裡療傷,絕對比落到對方手中繼續受折磨強得多。
狄進跟大夫確定完畢後,這才開始問道:“動手之人是誰?‘組織’的另一位稱號成員麼?”
展昭描述:“我趕到時,雙方已經動手,並未聽到交談,隻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而下手那人始終隱於暗處,身法詭異,不似尋常江湖路數……如果與白玉堂,同屬‘組織’,為何下如此毒手?”
狄進猜測:“應該是那人不希望白玉堂折返,擔心我們根據從他身上獲得的線索,先一步找到‘人種子’!不過此人下手如此狠,若非天性瘋狂之輩,那就是在‘組織’裡麵的地位很高,能夠承擔起如此對待一位稱號成員的後果!”
展昭想到天長縣的遭遇,握了握佩劍:“依照‘組織’的風格,不容許秘密泄露,現在我們救下了白玉堂,得防備賊人來滅口!”
“不錯!”
狄進頷首:“這幾日要勞煩展少俠了,看好白玉堂,也牽製住對方的人手,我和公孫明遠儘快找到‘人種子’!一旦拿住了‘人種子’,就占據了主動,不然的話,千日防賊,總有疏忽之際!
展昭正色應下:“好!”
狄進再不多言,再拜托大夫儘力醫治後,就去休息。
待得第二日清晨,他氣度沉凝,精神奕奕,完全不受這幾夜的影響,入宮城上班。
將需要處理的三司事情處理完畢後,狄進取出包拯收集的地方罪證,連帶著之前貪腐大案的最新進展,來到頂頭上司王曙的辦公屋。
“王公!”
眼見這位年輕的緋袍官員走了進來,王曙露出笑容,親熱地示意:“仕林來了,坐!”
狄進坐在他的麵前,將貪腐大案的進展遞過去,又親手續了杯清茶:“請王公過目!”
王曙品了一口茶,接過來翻開,對於懲處,已是波瀾不驚。
這位三司使近來頗有意氣風發之色,恍惚間回到了昔日嶽丈寇準還是宰執的時期,暢快地大展拳腳。
當然,他也沒有失去理智,知道近來屬於朝堂的特殊階段,一切都為了經略西北,為宋夏前線作支援,許多原本要爭論許久的政務,都被大刀闊斧地通過,自己的威望是隨著三司的權力水漲船高。
對於外放多年,好不容易回到中樞的曾經罪臣而言,能有這個就足夠了,待得卸下這屆三司使之位,幾乎是穩步入兩府任宰執,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所以等到王曙看完這些查處的官員,幾乎是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就準備敲定。
但緊接下來的地方奏劄,卻讓他目光微沉,麵色很快變得凝重起來。
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王曙前麵還能仔細些,後麵就明顯有些匆匆略過了,大致了解情況後,抬起頭來:“狄省判,這份罪證是何人收集?”
狄進道:“天聖五年進士,天長縣令,包拯包希仁。”
王曙沉聲道:“涉及到三地州衙,六地縣衙,包希仁隻是一個縣令,如何查到如此詳細的狀況?”
狄進道:“以小見大,牽一發而動全身,所有罪惡的實施,終究要從地方縣衙展開,而包希仁見微知著,性情嚴謹,絕不會冤枉了他人!”
“所以是州衙、縣衙,而非具體的官員麼!”
王曙的視線朝外看了看,發現並無吏員接近,身體稍稍前傾,低聲道:“此事若真,至少牽扯三任轉運使,兩任提刑官,六位知州和十多位縣令啊!”
狄進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道:“是!”
王曙撫須,緩緩地道:“茲事體大,不可妄動!”
“正因為事大,才不能拖延……”
狄進同樣湊了過去,低聲道:“王公,我懷疑江南官員除了貪腐外,還有一個秘密宗教在其中作祟!”
王曙一怔:“秘密宗教?什麼教派?”
狄進道:“疑似彌勒教!”
王曙動容:“什麼!”
如果直接提到“組織”,且不說證據並不充分,知名度也不夠。
準確的說,知情者會表麵裝傻充愣,背地裡警惕戒備,不知情者則很難接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勢力,能夠具備如此可怕的影響力。
既然這樣,倒不如直接換個知名度高的。
何況在古代一味的反腐倡廉,實在天真,封建時期的官府最重視的,是統治的穩定性。
想要讓朝廷重視,沒有比這樣一個敵人更方便的了。
“彌勒教?那群賊子又開始作亂了?”
果不其然,得益於彌勒教一貫造反的名聲,王曙的態度馬上不同,再度仔細地看了看包拯收集的罪證和涉及的官員,拍板做了決定:“這件事非同小可,不得輕慢,老夫準備往政事堂一行,狄省判同來?”
狄進不會在決策的時候率先出頭:“此等大事,自由諸位相公定奪,隻是彌勒教的參與,尚未有確切的證據……”
“如此禍患,若等到證據確鑿,賊人都在地方作亂了,哪裡還來得及?”
一旦麵臨國家大事,王曙也是有擔當的,斷然道:“老夫信狄省判絕不會無的放矢,此事既然由地方縣令揭曉,就必須早做應對,不可來日後悔!”
狄進行禮:“王公所言極是!”
這位三司使匆匆離開,往政事堂而去。
狄進則耐心等候,直到接近放衙,王曙才折返回來,進了屋子就道:“方才晏中丞也去了,公孫禦史準備彈劾江南為惡的官員六十三人,被勸了下來……”
狄進言語謹慎,是因為他並非禦史,不可越職言事,但公孫策毋須顧慮。
禦史就是風聞奏事,何況以他的風格,要麼不彈劾,要彈劾就是對群輸出。
江南爛了!
必須狠狠刮去腐肉!
顯然,在禦史台聽了公孫策稟告的禦史中丞晏殊,覺得乾係重大,同樣去與諸位相公商議。
一群朝堂重臣初步達成共識後,再稟告太後與官家。
王曙坐下後,舒了口氣,倒也沒有故弄玄虛,直接道:“彌勒教之患不可小覷,張相願往東南一行!”
狄進暗暗點頭,也予以支持:“太好了!”
如今前方戰事一觸即發,兩府宰執重臣裡麵,存在感最弱的首推樞密使張耆,這位自身水平倒也不是特彆差,但終究是太後的關係戶,配不上樞密使的地位,反倒是樞密副使陳堯谘承擔起了戰時的主要工作。
其次就是不擅前線戰事的張士遜,這位老臣本就擅於安撫地方,還曆任江南、廣東、河北轉運使,江南案情嚴重,由張士遜出馬,無論資曆還是能力,都是最佳的人選。
而既然有了這份初步安排,狄進念頭一轉,已然知道,此案在朝堂上的最佳盟友是誰了。
……
呂府。
呂公孺回到家中,直奔書房,臨到門前,先側耳聽了聽裡麵的動靜,再輕輕敲了敲門。
威嚴的聲音傳了出來:“進!”
“爹爹!”
呂公孺推開門,乖巧地走入,作揖行禮。
呂夷簡看著這個幼子,嚴肅的臉上這才露出幾分笑意來:“今日怎麼回來了?不會惹麻煩了吧!”
呂公孺笑道:“爹爹對我還不放心麼?”
“去夏府彆院胡鬨,這就是你讓為父放心的地方?”
呂夷簡輕輕哼了哼,實際上他對於四個兒子都有信心,小事方麵或許稍有糊塗,大事上卻是不敢造次,但還是習慣性地提醒道:“做事要有分寸,這個時候尋夏府麻煩,若真的鬨大了,如何收場?你啊你啊,還是年輕氣盛!”
呂公孺也不爭辯,應聲道:“爹爹說的是,孩兒謹記!”
呂夷簡知道這位並沒有聽進去,該查案還是會查案,有些無奈,目光倒也微動:“你師父讓你來的?”
呂公孺點點頭:“是的!”
“江南一事,果然是他在背後推動……”
呂夷簡輕輕撫須。
三司和禦史台同時出手,呂夷簡就知道十之**是狄進在背後使力,不過有些不太明白,為何要這麼做。
他很是留意天聖五年進士科的發展,也知曉狄進的同科好友包拯,在江南任縣令,可如果想為包拯謀官,完全沒必要如此大動乾戈。
但現在,狄進讓呂公孺回來一趟,就透露出一個明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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