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殺這人,自己未必能逃出去,更不用說獲得馬匹去彭城了。
也罷了,聽此人言語,他應該是沒聽到自己的口誤,就先穩住此人,弄到馬匹再說。
於是,曹操不自覺的鬆動了手指,嘴裡安慰道:
“小蕭,我當年與你是一般的,都有一顆仁心,也看不得黔首奴仆們受苦。但等我遊曆天下多了,我才發現哪有什麼不苦的呢?你覺得那些泰山軍就沒有高下之分?就沒有道德卑下?你且看吧,不出數年,那泰山軍也和現在的大漢一樣,一樣汙爛。”
“這人心呀,就沒有變過。”
“所以你所追求的公平、美好不過就是鏡花水月一樣。而這片刻的美好卻是要用你我的性命和祖宗家業作為代價的,這公平嗎?”
“而且如你我這樣,衣食所用哪裡是自己的,不是祖先積累哪有我等富貴?所以這些從來都不是我們的,我們也不過是為後人代持。既然代持,又如何能自作主張賣了家族基業呢?”
曹操真的是語重心長啊,為了穩住小蕭,他感覺自己說了一輩子最多的話,也是最低聲下氣的。
曹操的話語是有用的,小蕭明顯有一種理想幻滅的感覺,他不得不接受現實,那就是泰山軍與自己有著直接的利益衝突。
他們的祖先能在山坳中開辟莊園塢壁,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不肖子孫如何能賣了家族基業呢?
於是,蕭範終於抬頭,滿懷期冀的看向曹操:
“丁君,那咱們一起奔彭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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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大喜,終於把你個傻小子勸過來了。
於是,二人聊了一下行程,因為今天已過大半,蕭範也需要處理這些手尾,然後二人決定在塢壁再宿一晚,明日出發向彭城。
……
夜明星稀,蕭範睡不著,和衣站在庭院裡深思。
怎麼辦?
聽著隔壁曹操的呼嚕聲,蕭範陷落了艱難的抉擇。
是的,他已經知道白日那所謂的“丁魏”就是那青州決戰中消失的曹操了。
曹操是怎麼暴露的呢?
太多了,不僅僅是他自己說漏的嘴。
曹操的身高本來就已經很惹眼了,又操一口如此標準的洛陽正音,還是從山裡出來的,一副逃亡的樣子。
更不用說那番氣度。
白日他被曹操說的啞口無言絕不是因為他沒道理,而是在曹操麵前,麵對此人的威勢,他實在說不出一句話。
其實曹操自己也忘記了,長久以來久居人上,為天下執棋者之一,心中有如此有大誌,大事業的,其氣度早就養成了說一不二的霸氣。
此時的曹操就算再落拓,他那身霸氣都藏不住。
但這些都不是最直接的,實際上,蕭範在看到曹操的第一眼就認出他了。
原因很簡單,縣裡就放著一張和曹操麵容幾乎到了九成九相似的炭筆畫。
那些出自泰山軍素描大師手筆的肖像畫,真的神了,怎麼可以畫得那麼像。
所以曹操自以為隱藏了,實際上無所遁形。
曹操有一點不知道,實際上此時的蘭陵已經被泰山軍給占領了,隻是因為兵力微薄還隻是占據縣邑,還不能下鄉。
但即便是這樣,如蕭範這樣偏僻的土豪都明白,這頭頂的青天終是要換成黃天了。
所以當泰山軍讓縣裡的各家土豪入城的時候,幾乎沒有人不去的。
他們怕不怕泰山軍給他們來個一鍋端呢?這個時候泰山軍一直積累的信譽發揮了作用。
其實這些都是虛的,此時此地,處在群山之間的蘭陵已經徹底被泰山軍包圍了,他們這些人還有其他選擇嗎?
包括蕭範在內的蘭陵土豪們都去了縣寺,在那裡他們被告知了兩件事情。
一個就是如他們這些人隻需要獻出田土,家中浮財都會留給他們,而且一應待遇都和黔首一樣,不用再擔心日後追索。
這真的是泰山軍開恩了,要不是蘭陵處在泰山軍和徐、揚聯軍決戰的中間區,張衝怕政策過於狠辣而將這些地頭蛇推向敵軍,他是不會給這麼寬容的條件的。
和這些蘭陵土豪一比,那些被打入另冊,早就沒有政治前途的河北土豪子弟們,那是真的慘。
不過事情不就是趕得好不如趕得巧嘛,都是命。
而另一事情就是,那個泰山軍屯將給了他們一張圖,上麵畫著的正是曹操的頭像。
此人告訴這些人,一旦發現了曹操,隻提供消息者賞百金,能獻首者,賜八品官身,能獻俘者,除了百金之外,再賜六品武將身。
可以說,這是泰山軍成軍以來最高的賞格,能抓到曹操的,真的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了。
而據說這樣超規格的賞賜就是張王發下來的,由此可見王上的心思。
而麵對這樣高的賞賜,蕭範心動嗎?心動。
但他卻並不打算出首。
其實現在的蕭氏已經是相當沒落了,隻不過那一點家族傳下來的雅言和禮儀還顯示他們家族過去的輝煌。
所以為了振興家族,蕭範更應該拿下曹操了。
但蕭範卻明白他們家族一直信奉的道理是什麼,那就是一個“義”字。
為了賞格,讓他去出賣一個為大漢戰鬥的貴族,那就是不義,他蕭範做不到。
為了家族的傳承,去迎奉泰山軍是一回事;賣人求富貴又是一回事。
前者他做了還有原由,後者做了,他怕自己死後去見列祖列宗時,會沒臉見他們。
所以蕭範在一開始就打算裝糊塗,把曹操安頓了,然後送他去彭城。
可白天接觸下來,這曹操真的不愧是豪傑之流,真的是過於殺伐果斷了。
看來自己明天還是要陪曹操去一趟彭城,不然怕他又多疑了。
隻是此刻的蕭範哪裡知道,在隔壁睡覺曹操早就睜開了雙眼,死死地盯著他。
那是何等冰冷的寒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