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君,休說一件事,便是十件、百件,小子也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曹操笑了笑:
“我的生命走到了儘頭,但我不希望天下人遺忘我,更不想讓後世人誤會了我曹操的誌向,所以你一定要將我這首辭世詩傳出去,如果有機會,你送給我的兒子們,讓他們明白為父的誌向!”
蕭範肅然。
他怕自己忘記,想要找筆,可隨身又沒帶,他就咬破了手指,就在自己的衣袍上記錄下曹操的辭世詩。
曹操被攙扶著坐了起來,威勢十足的唱道: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誌在千裡;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最後的最後,曹操高呼一句:
“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說完,曹操望向了西南方的彭城,大歎一句:
“可惜天嫉我,使我不能參與這最後一場大戰,不然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話落,一顆璀璨的流星劃過了夜空,曹操訥訥了一句,隨後咽氣了。
太武四年,三月十八日,曹孟德殞命蘭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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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蕭範帶著曹操的屍體進了蘭陵城,因為這個時候曹操已經死了,所以最後蕭範隻獲得了一個八品的官身。
但這卻開啟了他這一脈為宦的起點,此後子孫為宦者不絕,連門下都出過好幾任。
後人也將他們這一脈,稱呼為“蘭陵蕭氏”。
可以說曹操的死,的確給蕭範的家族送去了一場潑天的大富貴。
而蕭範同樣忠人之事,將曹操那首辭世詩妥善的交給了他的兒子,此後曹家雖然一度被禁錮,但這首絕命詩終究還是傳了下來。
也讓更多的後來者知道了曹操這麼個人,也熟悉了大太篳路藍縷那些年的艱難困苦。
這一世的曹操雖然沒有前世的影響力了,但他依舊在這個時代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
蘭陵方麵的泰山軍在勘驗了曹操的身份後,利用軍中的遞報係統,迅速將曹操的死訊送到了蛇丘的行營。
在一輛十六頭公牛牽拉著的大車上,張衝收到了這封訊報。
此時,他的邊上端正跪坐的,正是已經被立為世子的張承。
這一次他在蛇丘停留這麼久,除了是在等青州方麵的戰事落定,也是因為他在這裡等兒子們過來。
這一次大決戰將是最後一場了,兒子們也長大了,也該看看戰爭到底是什麼樣的,讓他們也見識見識。
所以他將六個兒子全都帶著隨軍,他們最大已經有八歲了,最小的隻有兩歲,還不能見風。
那小兒子是麗妃甄宓所生的,本來張衝不想他們過來的,但甄宓卻堅持要求,張衝才同意了。
其實張衝也明白麗妃的用心,畢竟能參與最後的大決戰,那肯定是一筆資曆。
麗妃總是不服輸的。
但有什麼用呢?他立張承為世子的心早就堅決,旁人再努力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甄宓這樣,他也由他罷了。
這會,張承已經八歲了,一晃個頭都有自己胸口這麼高了。
張衝在外征戰太久了,一開始父子兩還有點隔閡,可聊了幾次天,兩人就關係融洽了。
此時,張承看到父王讀完訊報,久久無言,擔憂道:
“父王,這是哪裡出了事嗎?”
張衝收斂自己是神傷,歎了一口氣,說道:
“是我一位神交的好友死了。”
張承不說話了,母後總是告誡他,在父王身邊要多看少說話。
自小聰慧的他知道,此刻就是他少說話的時候。
張衝的確沒有繼續和兒子說話,他在為曹操的死而難過。
對於曹操,張衝是複雜的,甚至是遺憾的。
那就是他還沒能見過曹操,他人生唯一一次和曹操相見於戰場的還是在那次長社的遭遇戰中。
彼時他正帶著泰山軍馳援潁陰戰場,而那會的曹操還隻是一個騎都尉。
那一次,曹操也是初出茅廬,很快就被自己給擊敗。
甚至張衝都是事後很久才明白阻擋自己的是曹操。
之後,曹操和關羽打過、和丁盛打過,但就沒和自己再交過手。
也許張衝自己的潛意識裡也是不想這麼快遇到曹操的吧,也許張衝腦海裡和自己決戰巔峰的敵人就應該是曹操。
那時候的曹操是坐擁中原之主,他張衝是北地之主,然後他們再來一場決定天下歸屬的決戰。
那才是男人的終究浪漫。
與自己佩服的敵人一決生死。
但張衝沒想到自己會發展的這麼快,局勢的變化真的是半點不由人的。
即便張衝是那個執棋者,但在這變化的局勢中不過也是個隨波追流的罷了。
來到此世已有十年了,張衝前世的記憶已經越發模糊了。
其實這並不奇怪,來時他也不過三十六,拋去前麵二十六年的懵懂和求學時間,他真正深刻的不過就是十年。
但承平年代的十年又如何比得上這十年的波瀾壯闊。
這十年來,張衝毫無疑問的改變了這個時代,甚至不誇張的說靠著一己之力,生生扭轉了時代的軌跡。
但這十年同樣也塑造了一個新的張衝,他早就徹底融入到了這個時代裡。
有時候張衝也會感慨,能決定人的也許並不是年齡,而是記憶。
隻有那些深刻的記憶才塑造著生命的不同。
而在眾多深刻的記憶裡,從幼年開始就對曹操持有的敬佩之情就是其中之一。
縱然在他那個時代,因為《三國演義》的廣泛流傳,曹操已是一個奸雄的存在了,許劭評價他“‘亂世奸雄”早就深入人心。
但到了這個時代後,張衝才知道當年許劭評價的卻是“亂世英雄”,也不知道怎麼到了後世就成了奸雄了。
其實即便在這個時代,曹操的風評依然是非常好的。
在張衝見識的這些豪傑人物中,他們普遍都有堅韌不拔的品質,但唯有曹操不流於世俗,那就是即便厄境還是順境,他都是那個迎難而上的。
他不是那個家世最好的,也不是眾豪傑投附的第一選擇,但正是因為他不斷做事,在做事中顯露主觀性,所以當天下大亂時,有識之人都知道能定天下者,就是曹操了。
可以說,曹操不是天然的英雄,而是滄海橫流,大浪淘沙中顯出的英雄。
如這樣的品質和人格魅力的,張衝也就是在他後世高祖身上看到過。
但這樣一代英雄人物如何麵目全非呢?
念茲在茲,不由讓張衝也心思觸動了。
百年後,自己所奮鬥的事業也會被後人這樣隨意塗抹嗎?
想到這裡,張衝忍不住看了一眼兒子張承,心裡五味雜陳。
忽然,車外又傳來一陣號角,卻是前方又送來捷報:
“奮威將軍馬超,再破三壁,擒徐州將六人來獻!”
歡呼聲打斷了張衝的思考,他掀開帷幕,向著遠方看了過去。
之間沿著泗水的官道上,無數杏黃旗幟飄揚,夾道而行的甲騎們,迎著漫天的塵土,反射出絢爛的光芒。
這是一支無可匹敵的大軍,他們將要徹底結束這亂世,開辟這:
“黃天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