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摟住閨蜜的胳膊,狠狠地蹭來蹭去,「玉墨姐姐,以後你的千萬豪宅裡能否給小妹留張床?」
陶玉墨作勢勾起了她的下巴,意味深長的說:「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小女子定當——
張曼玉媚眼如絲,正演的入戲呢,路上突然駛過一輛汽車。
兩人被嚇得一個哆嗦,立馬遮臉掩麵。
等汽車走遠了,兩人才鬆了口氣,連忙上車離開。
可不敢再皮了,差點社死當場。
傍晚,陶玉墨剛回到家中,阿娣告訴她,說有燕京的電話找她,
「誰啊?」
「說你您的同學,姓郭。」
「我說您不在家,讓她晚點打過來。」
陶玉墨點了點頭,心裡大致有數了。
同學,姓郭,肯定是郭劍梅,隻是不知道她突然給自己打電話有什麽事。
這兩年燕京開通了20條香江丶日本雙向話路,打國際長途比以前方便了很多她看了看時間,電報大樓是如今燕京為數不多24小時工作的單位,想來晚點郭劍梅還會再打電話。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家裡的電話響起,陶玉墨主動去接。
「劍梅,你怎麽想著主動給我打電話了?」
「什麽?」
陶玉墨剛接起電話時還是笑模樣,可聽電話那頭說了一句話後,臉色驟變,
麵有悲戚。
「怎麽了?」正逗著孩子的林朝陽問她。
「好,我知道了。」
陶玉墨聲音低沉的掛斷了電話,望著林朝陽,「海升去世了!」
「誰?」
「查海升,我同學,我們倆還是政法大學的同事,寫詩的那個。
陶玉墨一口氣說出這些話,與其說是向林朝陽說明,不如是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現實。
她還這麽年輕,父母健在,第一次經曆熟悉的同輩人離開,心裡受到的衝擊可想而知。
3月26日下午,在山海關至龍家營的一段慢行鐵軌上,筆名海子的查海升臥軌自殺了。
鐵軌旁,擺放著他隨身攜帶的4本書:《聖經》《瓦爾登湖》《孤筏重洋》
《康拉德選》。
陶玉墨回想著郭劍梅在電話中說的話,腦海中仿佛有種巨大的轟鳴聲,讓她無法思考丶無法言說。
陶玉墨她們這一代大學生,同學之間的感情都很要好,況且她還跟查海升做了三年同事,相處無間。
驟然接到這個消息,她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
過了好半響,她看著茶幾上白霧嫋嫋的茶杯,才逐漸緩過神來。
「姐夫,海升臥軌自殺了。」陶玉墨又重複了一遍這個消息。
「知道了,太可惜了。」
「你說他那麽有前途,好端端的,怎麽會自殺呢?」陶玉墨的眼睛裡滿是不解。
「大概是天妒英才吧。」林朝陽安慰道。
自從查海升畢業後,就跟林朝陽斷了聯係。
最後一次見麵是83年他和陶玉書一起送陶玉墨去昌平上班,那時查海升還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
查海升是個天才,無論是從智商還是從才華來說都是如此。
15歲從安徽懷寧的農村考入燕大,他是真正的寒門貴子,他在詩歌創作上才華出眾,在學校時便已顯露,但這恰恰也是問題所在。
他太年輕了,還沒來得及建立自己的世界觀丶價值觀和人生觀,便已被八十年代如潮水一般湧來的新鮮知識與事物衝擊的失去了方向。
在他的身上,彙聚了純潔丶簡單丶偏執丶敏感這些大多數詩人都有的性格問題,但這些都不足以使他失去生命。
查海升自殺後醫生對他的死亡診斷是「死於精神分裂症」,政法大學也是據此處理他的自殺的。
一個好端端的高材生,天資橫溢的詩人怎麽會是精神病呢?
原因很簡單,查海升練氣功。
他最早練氣功是因為聽朋友說這東西有助於寫作,可以給人以超凡的感覺,
有一回他信誓旦旦的對好友西川說他開了小周天。
然後他開始出現幻聽,總覺得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又覺得自己的肺已經爛掉了,各種身體上的幻覺讓他飽受精神折磨。
自殺前,查海升曾寫過幾封遺書,稱同事是道教敗類,說有人要害他,讓父母為他報仇。
在最後一封遺書裡,他又說「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
後世很多人把查海升的去世浪漫化,將原因歸結到性格和外界的精神打擊上但修煉氣功罹患精神疾病,這個事實卻是不容辯駁的,也是導致他自殺的最直接的原因。
陶玉墨絮絮叻叨的說了許多以前在學校時的一些經曆,言語間滿是傷感。
說完這些話,她決定回內地,去參加一趟查海升的葬禮,以儘同學之誼。
陶玉墨走的第三天,李士非突然跑到香江,一臉苦相的出現在林朝陽麵前。
「朝陽,你怎麽能乾出這種事呢?」
李士非的表情痛心疾首。
自從《入師》的稿子給出去後,他就知道李士非肯定要找上門。
「咱們這麽多年的關係,《入師》要在《收獲》發表的消息,我竟然是從彆人的口中聽到的!
要發表,你怎麽不找我們《花城》啊?」
「這事啊,說來話長。」林朝陽敷衍道。
「那你長話短說。」李士非不依不饒。
林朝陽不理他的虛張聲勢,轉移話題道:「我讓小琳姐用完稿子後,給你們寄過去一份,你收到沒有?」
聞言,李士非麵露焦急,「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他立馬借林朝陽家的電話聯係花城出版社,告訴編輯部的人一定要留意滬上《收獲》寄來的信件,再三交代之後才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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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林朝陽這麽一打岔,李士非興師問罪的心思淡了下去,但還是忍不住埋怨幾句林朝陽不夠意思。
接著他又跟林朝陽聊了聊《入師》故事情節和創作經曆,心中對這部充滿了期待。
「對了,你那個日本文學研究會寫的文章《花城》這個月轉載了,反響相當好!」
李士非說的是林朝陽(日本)文學研究會會刊上發表的那篇《八十年代中後期許靈均創作風格之流變》。
轉載外國文學作品丶文學熱點事件或評論一直是《花城》的一大特色,也是他們創刊後之所以能在國內諸多文學期刊當中脫穎而出的重要原因之一。
這幾年林朝陽跟花城出版社的合作關係親密無間,他們對林朝陽作品在海外的傳播也很關注。
時不時的就會從海外一些文學刊物上淘換到關於林朝陽作品的評價或反應,
然後毫無心理負擔的翻譯轉載到自家雜誌上。
這類文章在發表後通常都會受到許多讀者的好評,不僅是因為林朝陽的讀者眾多,更關鍵的是讀者們的民族情感在作。
後世為啥很多老外能吃「我愛中國」這碗飯?
不就是抓準了國人的這種心理嘛。
不過相比後世抖陰塑造的那種虛假的「友好」氛圍,林朝陽作品的受歡迎要更真實一點,畢竟這年頭誇中國作家或者中國作品可沒錢賺,
《八十年代中後期許靈均創作風格之流變》發表後,除了在讀者群體受到了歡迎,也引起了評論界的注意。
在林朝陽旅居香江後所創作的三部作品中,《寄生蟲》在內地的口碑相對是要好一些的,《楚門的世界》和《大時代》在評論界的口碑就沒那麽高了。
《楚門的世界》出版後遭遇了「虛假敘事」「脫離實際」等指控,同名改編電影在海外斬獲大獎,口碑立刻回升。
相比之下《大時代》就慘多了,一直被評論界認為是「通俗」,是林朝陽創作生涯中的一次滑鐵盧。
而文學界之所以會注意到這篇文章,主要是文章中提到了「香江三部曲」這個概念。
不管是在文學界還是在其他領域,逼格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怎麽塑造逼格,一個很有效的手段就是先塑造概念。
比如「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這名號說出去誰聽了不是虎軀一震?
可實際上呢,這樣的禁軍教頭北宋軍中有5700個,就是個從八品的不入流官職。
當然了,林衝本人還是牛的。
《流變》一文提出「香江三部曲」這一概念也是一個道理,感覺一下子就把林朝陽這三部的逼格給拉了上去,連帶著原來評價不太高的《大時代》也變得高級了起來。
再比如「梁山一百零八將,三十六天罡星丶七十二地煞星」,你彆管裡麵是不是混進了施恩丶孔明丶孔亮這些廢柴這名號一報出來,哪個好漢不立刻神氣?不受人敬仰?
同樣的道理,「香江三部曲」這個概念被日本人率先提出來,國內的那幫評論家也犯合計了。
咱們之前對這幾部作品的評價是不是太苛刻了?人家日本人看了都說好。
中國人自古提倡謙虛,這是個極壞的觀念。
你做得好,彆人誇你,這本是好事。
你偏要麵上謙虛,心裡卻受用,這樣做大致會導致兩個結果。
你可能真的會變成一個謙謙君子,但這種概率極低,畢竟道德聖人從來就不多。
大概率變成一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丶不分好壞的糊塗蛋。
所以為什麽「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呢?
因為你表裡不一,不分好壞,人家外來的和尚沒那麽多顧忌,說了真話,他說的可不就成真理了嗎?
反觀你這個「謙謙君子」,就成了小醜。
「香江三部曲」這個概念的出現,正應了那句「牆內開花牆外香」,讓評論界和讀者對這三部作品都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
聊完了《流變》一文引發的反響,李士非見沒事了,就打算回廣州。
林朝陽卻拉住了他,讓他晚上在家裡吃頓飯。
晚上李士非在家裡吃飯,順便跟陶玉書聊起了《漫畫王》這幾個月的發展情況。
如今國內雖說引進了《機器貓》《鐵壁阿童木》等日本動畫,但日漫還未引進,《漫畫王》現在拿港漫當主打,對國內的連環畫產業無疑是降維打擊。
12月單期銷量突破30萬冊後,《漫畫王》的銷量表現沒有任何滯澀,一路狂突進。
到今年3月份,最新一期的銷量已經突破了80萬冊。
看樣子,突破單期百萬份就是這兩個月的事。
聽到這樣的消息,陶玉書眉梢儘是喜色。
「看來漫畫單行本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