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將被遺忘》之所以會受到讀者們的追捧,原因其實很簡單,就因為這篇文章寫透了《父親》當中那股暗藏洶湧的澎湃情感。
《父親》確實很難讀,比我讀過的幾乎所有都難讀,但它也是我讀過的所有中最好的。
它的好就在於對命運無情的深入刻畫,這就像是一道無解的題,就像老安挽留不住自己的樹葉,我們也抓不住溜走的時光。」
「最後那一幕充滿生命鮮豔色彩的綠,也許老安很快就不能再看到了,
他也會記不起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對老安而言,生命的意義已然變得雜亂無章,混沌的腦海再也沒有所謂清晰與正確。
剩下的,隻有風燭殘年。
就如同他所說的,我感覺我的樹葉掉光了。」
文章中的許多段落情感豐沛到泛濫,絲毫沒有文學評論的理性,卻出人意料的打動了成千上萬的讀者。
《我們終將被遺忘》這篇文章說出了許多讀過的讀者的心聲。
也將許多在閱讀之初被勸退的讀者挽留了下來,還把許多之前被口碑嚇住的潛在讀者拉了過來。
效果可謂超群拔類,比幾十篇專業文學評論加在一起的用處都要大。
而寫出這篇文章的張小嫻,本來隻是香江浸會大學的普通學生,唯一的工作經曆就是在TVB兼職當了兩個月的編劇。
卻因此受到了《明報》總編輯董橋的欣賞,特地為她在《明報》開辟了專欄《嫻言嫻語》。
張小嫻做夢也沒想到,她的命運竟然會因為一篇文章而發生改變。
除了在香江的口碑變化,《父親》在上市一個多月之後,在內地、灣島的口碑評價也迎來了逆轉。
內地知名文學評論家陳湧在《文藝報》發表評論文章《時間裡的父親一一評&
t;父親》。
他認為,《父親》表麵寫的是疾病對老人的影響,實際上寫的卻是時間的無情。
他在文章中高度評價了的敘事技巧和敘事結構,
「許多人都反映這部十分晦澀難懂,確實,它對於大多數讀者來說是不夠友好的。
但實際上如果我們仔細的、用心的品味,並不難發現作者在其中留下的巧思,這些巧思非常有助於我們理解故事。
中老安不斷地尋找他的手表,可以讓讀者清晰的感受到時間的無意義,
也勾勒出了現實與虛幻的邊界。
還有如環境描寫上的微妙變化,如客體語、體態語和副語言所構成的非語言交際體係,都非常有助於讀者理解故事情節。
閱讀《父親》這部看上去很難,實際上並不困難,唯獨需要耐心——
陳湧的文章很專業,有見地,但發表之後卻遭到了一些讀者的非議。
原因就在於他說的「閱讀《父親》需要耐心」,給了不少讀者一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
讀《父親》確實需要耐心,但每個人的文學素養、理解能力不一樣。
陳湧覺得自己閱讀《父親》隻需要「耐心」,可有些讀者覺得自己需要的卻是「智商」。
《父親》改編自法國電影《困在時間裡的父親》,這部電影在影像表達上使用了比較複雜的技巧。
光影變化、場麵調度、鏡頭剪輯、聲音塑造·-諸多技巧的疊加使用才將故事串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
林朝陽僅靠文字複刻這樣的故事,無疑是一件極有難度的。
雖然他做到了,並且做的相當好,但每個讀者畢竟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著過異的思想。
要讓大家一下子都與他的構思同頻共振,確實不是容易的事。
有讀者看第一遍放棄了,聽到周圍人的反饋,覺得可能是自己沒什麼耐心和審美,又看了一遍,發現還是看不下去、看不懂,隻能無奈自嘲「水平不夠」、「智商不夠」。
這樣的聲音慢慢變多,因此有人戲稱「沒點智商看不了《父親》」
不過這些讀者的吐槽終究隻是少數,在《父親》發表一個多月之後,文學界對這部的口碑越來越高,超越了林朝陽《闖關東》之後創作的諸多作品。
12月份的《十月》上發表了編輯張守仁對這部的評論《隻此一部,立成豐碑一一評長篇
》。
文章中這樣寫道:
《父親》的偉大在於它將情節、技巧、情感高度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結合成有機的整體,天衣無縫。
閱讀這部作品,你會恍惚於它迷宮般的情節,沉迷於它炫技般的技巧,感動於它波濤洶湧的情感。
在理智與情感的雙重支配下,享受到的是亢奮、感動、幸福的審美情緒。
無論怎樣看,我都認為它是一部幾近完美的。
身為一名編輯,在閱讀這樣的美文華章時,我非常確信它必將在當代文學史上占據重要地位。
1990年的文壇,注定是屬於《父親》的。
隻此一部,立成豐碑!
張守仁對《父親》的超高評價一經發出便在文學界掀起了千層浪。
他是《十月》的編輯,編發過諸多知名文學作品,在國內文學界聲譽卓著,
有文壇好事者將他和崔道義等其他三位編輯並稱為「燕京四大名編」。
沒有人會懷疑張守仁的文學素養和專業精神,但他對《父親》的評價如此之高,顯得過於露骨,惹起了不少人的議論。
大家都是搞文字工作的,在評價同行的作品時,都會融入一些處世哲學。
比如對於某些缺點大於優點的作品,在評價時就要多提優點,少提缺點;若是優點大於缺點,那就要誇的大大方方,但切忌露骨。
因為一旦露骨,就難免有諂媚之嫌,既讓他人看低了,也折損了自身的聲望。
但不管怎麼說,張守仁對《父親》的評價並非是毫無根據的,反而頗有見地,大家對他有議論,卻並未影響對《父親》的評價。
尤其是在讀者群體當中,他的這個評價受到了許多林朝陽忠實讀者的認可。
隨著多篇評論文章對《父親》高度評價不斷地傳播,《父親》在讀者當中的口碑也持續走高。
這其中除了有那些讀懂了,真心認可內容的讀者。
還有相當一大部分人是因為提供的情緒價值而認可的人,通俗點講,就是「跟風無腦吹的」。
後世大家可能都會遇到過這種情況,某位已經久未露麵的名人去世,某博上突然就會冒出一堆他的「多年粉絲」現身悼念。
又或者是某瓣上有人創建了一部根本不存在的電影,像模像樣的寫了幾篇看起來不明覺厲的影評,引來一群「文青」傾訴共鳴,誇讚這部電影有多好多好。
這些人可能壓根沒怎麼看過多少相關作品,或者是看得很少,但為了尋求認同、為了彰顯品味,便會拚命的鼓吹他們並不了解的東西。
他們與「跟風無腦吹」本質上都是出自於同一種心理。
說是濫等充數也好、渾水摸魚也罷,但這些人確實提供了相當大的輿論影響。
在《父親》的傳播過程中也是一樣,首先確實不好懂,彆人都看懂了,
你說你沒看懂,多少暴露了自己的淺薄。
儘管有些人會真實的反映內心,但多數人還是要麵子的,沒看懂也得說自己看懂了。
另外,看懂了的讀者都說這牛逼,你既然說你看懂了,你不得吹它牛逼?
不僅要吹,還得死命的吹,你不吹,彆人怎麼知道你看懂了?怎麼彰顯你的獨特品味?
於是,在眾多讀者這樣死要麵子的心理之下,《父親》的口碑一再拔高。
什麼「八十年代文學最後的巔峰」、「1990年最值得閱讀的長篇」、「需要高智商才能看懂的」之類的評價層出不窮。
連張守仁的評價在這些說詞麵前都顯得有些相形見出。
而在內地讀者死命的吹捧《父親》的時候,這部在灣島也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但跟內地的種種評價不同,灣島文學界對《父親》的評價都集中在了的「催淚」上。
這一切的起源還要從《聯合報》副刊報道林朝陽開始說起。
曆年以來,《聯合報》副刊與《中國時報》「人間」副刊在諾貝爾文學獎公布期間,總會陷入一場龍爭虎鬥,為了誰能率先發表對新晉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深入資料或采訪而爭先恐後。
今年《聯合報》副刊另辟蹊徑,沒有爭著去報道諾獎得主,而是去報道了紐斯塔特國際文學獎得主林朝陽。
雖說紐獎影響力沒諾貝爾文學獎那麼大,但誰讓它今年的得主是一位中國人呢。
而且今年的諾獎得主奧克塔維奧·帕斯是個墨西哥詩人,在亞洲沒什麼知名度,也很難引起讀者們追捧的情緒。
林朝陽就不一樣了,這兩年他的作品在島內可是相當火的。
如此一來,《聯合報》副刊的報道還真就收到了奇效,報刊銷量節節攀升,
引發的討論和反響更是碾壓了把關注力全部放在諾獎身上的「人間」副刊。
期間人間副刊的各種沮喪灰心自不必提,在發現了純文學出版社出版了林朝陽的新作《父親》後,人間副刊覺得這是個抓住熱點的好機會。
《聯合報》副刊炒林朝陽,他們也可以炒嘛。
他們第一時間向知名作家發出邀請,希望他們能夠寫一寫關於《父親》的評論。
結果沒想到,響應者居然有不少。
林朝陽的作品在灣島本來就不乏讀者,連續幾篇知名作家的評論文章發表後,一些潛在讀者們對這部的興趣也大增。
雖然出版初期在普通讀者當中口碑欠佳,但在名家推薦的加持下,的銷量和評價成功逆轉。
許多讀者在讀完了之後深受感動,兩岸三地讀者的閱讀口味各有不同,
灣島的讀者向來推崇細膩、溫柔,哀而不傷的風格。
《父親》細膩溫柔不足,但情感充沛,隻要能讀得進去,催淚效果要比瓊瑤的言情不知道強悍了多少,而且後勁兒極大。
經過月餘時間的傳播,這部的「催淚」效果聞名於灣島讀者群體之中,
同時也收獲了讀者們的熱烈追捧和喜愛。
讓林朝陽在灣島讀者當中的名氣進一步發酵,多了許多忠實擁。
《父親》上市發售一個多月時間,眼看著還有不到一周就是聖誕,香江的街頭已經有了節日氣氛。
在港英政府的統治下,香江對聖誕節很重視。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商家總會舉辦各種各樣的促銷和慶祝活動,商場、餐廳、電影院等諸多公共場合內的人流也要比平時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