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其他的哨口,他們也是這麼對付的麼?”
程卓語塞,
“那不一樣。”
但是說完他自己就歎了口氣,
“我也知道,都苦,那你說,這邊境線至少上百個哨點,要修也是一個大工程,”
簡單淺薄的曆史知識,這邊現在叫哨點,是對某一區域進行巡邏、監控、偵察和警戒工作的小型駐紮點,這偌大的邊境線,被分割成了超過百個哨點。
現在這個時候,人員物資都緊張,哨點簡陋,一個哨點也就三四個人,還遠遠沒有發展到後世哨所的規模和堅固,但是環境和物資供應也同樣簡陋的情況下,遭罪的就隻有人了。
程朝和秦清淮對視一眼,這邊的問題,他們也考慮到了,隻是修建說的簡單,實踐也有難度。
為了安全,這些哨點都建在不同的地勢,順著山的那一側,還能避點風,幾乎都建在山坡上,但是也不都是平坦的地方,要修建也是挺麻煩的。
更何況是現在這個季節,本就冰凍三尺,動土也不是個容易的事。
建,不建,都挺為難。
沉默半天,程朝才開口,
“二叔,之前我特意來跟你說的那件事,你還記得嗎?
你當時可能是氣話,但是我們可當真了。
東西運回來了,也已經做了計劃,這邊的修建本來也在計劃裡,不過本來打算的是過了年化凍了再開始動工,是我們考慮的不周了。
不過,現在具備動土的條件嗎?”
他們在東北生活了這麼多年,這點常識也還是清楚的,程卓搖頭,
“算了,你們能記在心上,就不差這點時間,這麼多冬天都過了,也不差這一個,這天,說難熬,其實再有個把月,最冷的日子也就過去了。
開春化凍了再說吧,現在確實不合適。”
程朝突然伸手去擼程卓的袖子,兩隻手上明顯的要腫脹不少,隱約的也能看見一道道發白的痕跡,手抖了下,程朝鼻子發堵,就有點坐不住了,騰的站起來,背過身去。
簡單和秦清淮看在眼裡,一時間也有些語塞。
“你們不用這樣,”
程卓慢悠悠的把袖子放下,順手左右手一抄,活脫脫的一個東北漢子,
“我都習慣了,而且,在這邊能親手乾點實事,說實話,我心裡更踏實,這點兒不算什麼,除了刺撓的鬨心,也沒啥影響。”
外麵的風從牆縫中大大方方的鑽進來,程卓麵色發青,也鎮定的很,好像沒有察覺一般,
“我還能隨意走動,還能進來避風取暖,他們,”
簡單朝外麵看去了,兩個小戰士端著武器認真的站崗,身上已經落了一層雪,就連睫毛上都沾了一層,亮晶晶的,似乎還有些重量,眨眼睛,顫顫巍巍的。
“他們都不大,卻已經有了好幾年的軍齡,要整日整夜的這麼站著,下哨的時候,那腿,胳膊,甚至腦子,都是凍僵的,一動彈,就跟針紮似的,幾乎每次都要圍著這邊走上十來圈才能恢複正常。
每天跟他們在一起,我也真的知道了底層戰士的無奈,這是和平年代,他們還是一樣的吃不飽穿不暖,就更彆說養家糊口了。
你們說,當兵是為了啥呢?撇家舍業的到這邊來受罪?
都說保家衛國光榮,這和平年代啊!”
程卓情緒低落,一時半會兒的簡單也不知道說什麼。
程朝緩了緩,沉聲到,
“重建的事聽你的,但是其他的你得聽我的,房子不能就這麼對付,我回去找材料,裡麵糊上一層,不能白天在外麵吹風,晚上休息還要在裡麵吹風,這沒日沒夜的,誰也受不了。”
出門在附近的幾間房都看了看,有的甚至還不如這間,裡麵簡陋的很,有的大縫子太大了,也是拿不用的東西堵上的。
剛建國,國內千瘡百孔,到處都是需要填補的窟窿,這邊本就偏僻,上麵就沒注意到,這一圈邊境線,也就有幾個哨口比較堅固,不過也是戰爭時遺留下來的建築,他們也是廢物利用,反倒比其他兄弟要少受不少罪。
程朝在軍中多年,摸爬滾打,什麼環境都不懼,但是每次看著兄弟們在這一年不如一年的宿舍裡受罪,他也是實在難受。
之前是沒有辦法,現在,他覺得他不能這麼乾等著開春化凍,總得做點什麼。
秦清淮臉色也不好,跟程朝相比,他這邊更近,在眼皮子底下的問題他們都沒有發現,這讓他有些打臉的感覺。
“你彆瞎想,”
秦清淮的表情很明顯,程卓歎氣,
“這不是你的責任,是這麼多年的遺留問題。”
“對,是我們的問題,”
程朝滿臉的悲憤,和沉重,
“這麼多年,這邊我來了不止是三次五次,居然也沒有發覺這樣有什麼不對,那邊條件再不好,那邊的兄弟們也能睡在不透風的宿舍裡的,這邊,是我疏忽了。”
有了這一茬,這頓飯吃的興致不高,幾個人離開後,還遠遠的看了半天,正趕上換班,要下哨的戰士,在戰友的幫助下才慢慢的挪動開腳步,然後和程卓說的一樣,蝸牛一般在附近挪動了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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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他們離開,下哨的小戰士還沒有恢複正常狀態。
幾個人沉默了一路,到了營區附近,兩個人對視一眼,默默的轉向營區,簡單也默默的回了家屬院,幾個人都沒有出聲。
秦清淮和程朝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是屋裡卻並沒有燈光透出來,院子裡也安靜的很。
兩個人站在門口看了半天,秦清淮使勁的揉了揉臉,讓自己儘量看著正常一些,才伸手去推門,
“走吧!”
進門也隻是靜悄悄的,兩個人頓了下,秦清淮推開東屋的門,昏暗的光線下,炕上影影綽綽的躺著一個身影,秦清淮暗中吐了口氣,伸手拽了被子給她蓋住,隨即就出來帶上了門。
“怎麼了?在屋裡嗎?”
秦清淮把外衣脫下來掛到西屋,順手點了燈,
“睡著了,先彆叫她了。”
程朝幽幽的歎口氣,
“這人,嘴上硬的跟什麼似的,結果心裡頭,看這個不忍看哪個不忍,估計是心裡又不舒服了。”
秦清淮抿嘴沒說話,是啊,是個嘴硬心軟又傲嬌的小家夥。
回來後,簡單就有些乏,有點冷,添了火就躺下了,結果眼前一直晃動著剛才看到的景象,一會兒是滿是膿血的凍瘡,一會兒是滿是裂口子的手,一會兒是下哨的小戰士不能動彈的僵硬,一會兒是小戰士躺在到處透風的宿舍裡凍的瑟瑟發抖,一會兒又咧嘴笑的天真,露著滿嘴白牙
胡思亂想著,心裡也清淨不下來,翻來覆去的,直到他們快回來了才睡著,本以為睡一覺就能好一些,沒想到,等秦清淮做好了飯進來叫她的時候,才發現,
“媳婦兒,你發燒了?”
簡單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還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呆了三秒才把目光聚在麵前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