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山姆學院報告廳的後門,有一處獨立的小房間。
亞瑟在仆從的引領下來到門外,還未等進門,便看見門自己開了,門裡露出了一位體格健壯、留著八字胡、左眼戴著黑色眼罩的銀發老人。
這位老人雖然上了年齡,但腰杆挺拔的就像是險峻的懸崖峭壁,他拄著手杖、一身整潔嚴肅不沾半點灰塵的黑色西裝,就算隔著幾丈遠都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壓迫力十足的氣息。
砰!
老人陰沉著臉氣勢洶洶的拍開擋在身前的房門,房門撞在牆上,似乎大地都在震動。
他看見站在門前一身警服的亞瑟,先是一怔,旋即用他那僅剩的銳利如鷹的右眼掃視著亞瑟身上的每一處角落。
看了一會兒,還不等亞瑟詢問,老人便率先走上前去,重重的拍了拍亞瑟的肩膀。
老人開口道:“皮爾和我提過你,有才華,有抱負,還這麼年輕。但如果你能恪守傳統,改奉國教,明明可以更有前途的。
年輕人,你的路還很長,千萬不要和那些自由派攪到一起,否則遲早有一天,你會被他們吃乾抹淨。”
華服老人說完這話,便拄著手杖健步如飛的離開了現場。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群佩劍護衛的侍從,侍從們一邊追一邊喊道:“公爵殿下,您慢一點,等等我們。”
亞瑟看到這裡,忍不住皺起眉頭向著為他引路的仆從問道:“剛才這位就是蘇賽克斯公爵嗎?”
誰知不等仆從回話,小屋內又走出一位穿著白襯衣與淡紫色禮服、滿頭棕色波浪發的中年紳士。
這位紳士的長相看起來和方才離去的那位有幾分相像,就連鐵青的臉色都有一絲異曲同工之妙。
他開口道:“黑斯廷斯先生,不用理會那個無禮之徒。
我看他是早年在漢諾威軍隊服役的時候把腦子給待壞了,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德意誌人冥頑不靈的氣息!”
仆從見到這個情況,小心的問了一句:“公爵殿下,您又和坎伯蘭公爵談崩了?”
中年紳士一臉的怒氣:“我就不該邀請我這個親兄弟來觀看法拉第先生的最新發明!拿破侖的軍隊可以炸瞎他的眼睛,卻炸不通他那如鋼鐵般一成不變的腦筋!”
仆從看情況不對,於是趕忙轉換話題,為亞瑟介紹道:“黑斯廷斯先生,這位就是蘇賽克斯公爵殿下了。”
其實蘇賽克斯公爵的大名,亞瑟早有耳聞。
他是現任英王喬治四世的六弟,因此也可以稱他奧古斯塔斯親王。
至於剛才奪門而去的則是他的親哥哥,現任英王喬治四世的五弟,坎伯蘭公爵恩斯特親王。
坊間一直傳聞二位王子關係不和,坎伯蘭公爵恩斯特親王是個死硬派托利黨極端分子,軍伍出身,以中層軍官和漢諾威王國陸軍統帥的身份參加過多次反法戰爭。
常年的軍伍生涯也養成了他暴躁頑固的脾氣,凡事都崇尚武力,堅決反對國內改革,提倡王權至上,堅持國教的純淨立場。
前段時間,因為威靈頓公爵逼迫國王和上議院強行通過《天主教解放法案》,坎伯蘭公爵更是在上議院對威靈頓內閣大肆攻擊。
至於蘇賽克斯公爵奧古斯塔斯親王,簡直就是他這位哥哥的完美鏡像。
他從青年時期起,就對軍伍事務不甚關心,因此沒有像幾個哥哥那樣進入海軍或陸軍服役,而是把時間花在了學習科學藝術以及遊曆歐洲大陸上。
在他在歐洲大陸旅遊的那段時間裡,他還與一位來自蘇格蘭的普通貴族女孩墜入愛河,並在未經國王允許的情況下擅自與她成婚。
為了這件事,他的父親喬治三世大為光火,還不惜動用《王室婚姻法》宣布這段婚姻無效,並始終不承認公爵夫人的名分,以此來逼迫他的這個小兒子離婚。
但蘇賽克斯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止如此,他還成天在上議院和他的老爹以及後來繼位的哥哥喬治四世唱反調。
他這些年提出的主張包括但不限於,改革議會、改革教會、廢除奴隸貿易、取消對猶太人和持不同政見、不同信仰者的歧視待遇。
總而言之,在蘇賽克斯公爵的眼裡,這個國家的上上下下所有地方他都瞧著不順眼,任何事情都必須改一改才行。
甚至於前段時間的修訂《血腥法案》運動,蘇賽克斯公爵也是出了大力氣的。
幾乎是在倫敦城裡關於亞瑟的報道滿天飛的同時,蘇賽克斯公爵趁著這個東風,將一早就收集好的八百份陪審團員簽名遞交給了下議院,敦促他們儘快推進法案修訂工作。
蘇賽克斯公爵咬著牙狠狠地瞪了一眼哥哥離去的方向,好不容易消了氣,這才換上一副笑臉,衝著亞瑟開口道。
“很高興認識你,黑斯廷斯先生。實不相瞞,其實我一早就想見見你了。”
亞瑟右手置於胸前,左手置於身後,微微鞠躬,向他行了一個王室覲見禮。
“我也很高興認識您,公爵殿下。”
蘇賽克斯公爵友善的向他伸出了手:“我本以為您隻是個正直而有勇氣的警官,但沒想到您居然還對科學感興趣。”
亞瑟握住了對方的手:“科學也是警務工作的一部分。您可能不知道,倫敦地區的治安形勢不容樂觀。
根據蘇格蘭場和內務部的留存數據來看,倫敦地區近三十年來,人口上升接近百分之五十,而犯罪率更是飆升了百分之三百,各種惡性犯罪層出不窮。
為了能夠偵破那些撲朔迷離的謀殺案,我們必須要引入新的科學技術來輔助破案,不斷地學習進步才能為蘇格蘭場的治安力量注入新的活力。”
蘇賽克斯公爵聽到這裡,眼前不由得一亮,他笑著說道:“我就知道!縱然蘇格蘭場所有人都不可信,我也可以相信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