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進。”
亞瑟推開廳長辦公室的大門,雖然今天的陽光不錯,但再豐沛的陽光卻依然掩蓋不了羅萬臉上的陰影。
羅萬靠在辦公椅上一個勁兒的抽著煙,他看了推門進來的亞瑟一眼,沉默了好久,才衝著他點了點頭:“坐吧,黑斯廷斯警司。”
亞瑟剛剛坐定,便聽見幾乎凝固了的空氣中響起了羅萬濃重的吸氣聲。
他摘下煙鬥扣在桌上的漆木煙灰缸裡,兩隻胳膊支在案前,身體微微前傾。
他的臉上既沒有預想之中的嘲笑,也看不見半分仇人倒黴的喜悅。
羅萬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讓亞瑟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子,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上頭現在很看重你,你突然鬨出這種事情,雖然我這個蘇格蘭場行政主管要負領導責任,但伱作為執行人,也是要受影響的。我知道咱們倆之間有些不愉快,但你也犯不著因為這點小脾氣乾出這種事情吧?在議會召開期間逮捕一名議員,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亞瑟聞言眉頭一皺,他盯著羅萬許久不語,似乎是在想什麼事情。
羅萬見他這副樣子,不由得更覺得生氣了,但是礙於眼前這位領導著倫敦警務情報局的下屬實際上已經無限接近於與他平級,羅萬隻能壓著火氣好聲好氣的又問了一句。
“亞瑟,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就不和你來那些虛的了。玩多了套路也沒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做事的時候應該好好想清楚了。你才剛過完二十一歲生日沒多久,而我今年已經快五十歲了,我現在的心態就是能更進一步最好,如果不能的話,那就安安穩穩的從大倫敦警察廳的位置上退下去。
你這輩子的終點壓根就不在這裡,犯不著為了我屁股底下這個位置爭來搶去。你看看你,現在不止有倫敦警務情報局的管轄權力,正在建設的倫敦地區檢察署那邊你也掛了名。你將來無論是走**官廳還是走內務部,都是大有希望的,你難道覺得和我剛剛提到的兩個部門比起來,大倫敦警察廳廳長的頭銜有多金貴嗎?”
羅萬的話剛說完,原本一直沉默不語的亞瑟忽然摘下頭上的帽子扔在了辦公桌上。
他捋了捋頭發,開口道:“廳長,同樣的話,我原本也打算問您的。這案子對你我都沒好處,我之前也想不通您為什麼要把這麼一個案子扔到刑事犯罪偵查部,如果您剛剛說的那些話真的都是發自肺腑,那麼我隻能認為您不是故意的,而僅僅是失職而已。如果您真的覺得我聰明的話,那麼您應該明白,聰明人不可能乾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羅萬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旋即他好像也回過味來了。
他臉上的陰沉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抽搐的嘴角和一股莫名的怒氣:“他媽的,他們最好告訴我,這一次真的僅僅隻是失職而已。”
羅萬猛地一拍桌子,衝著辦公室門外吼道:“來個活的,立馬去給我把案宗調過來,我看看這案子到底是哪個混蛋東西經手的!”
伴隨著羅萬的一聲大吼,門外執勤的警官嚇得渾身一激靈。
沒多久,案件的卷宗便被呈到了羅萬的麵前。
他一頁頁的翻動著卷宗信息,沒過多久便看的脖子青筋暴起。
不過這倒也不怪羅萬脾氣暴,而是這案子裡外裡哪兒哪兒都透露著一絲詭異。
從正常角度考慮,伯尼·哈裡森作為一名下議院議員,一名事業有成且受到過良好教育的醫生,他不可能不知曉自己的權利。
然而他在接受逮捕的時候卻一聲不吭,老老實實的被拷到了蘇格蘭場接受審訊。
即便這一點可以用哈裡森先生性情懦弱來解釋,那麼他又是如何犯下一樁謀殺重罪的呢?
說到這樁謀殺案,那又是一個稍顯奇妙的劇情。
前不久哈裡森先生的太太曾報案稱自家雇傭的女仆無故失蹤,幾天後,女仆的屍體在泰晤士河邊被一名擺渡人發現。
在驗屍後,驗屍官聲稱女仆的死因鑒定為溺水。
原本這案子最後也準備以意外事件的名義徹底結案了,但是就在昨天,驗屍官卻突然翻供,自行推翻了先前的證言,聲稱自己是由於受到了人身威脅才做出了上述證言。
為此,驗屍官還特彆向蘇格蘭場申請了人身保護作為坦白條件。
正是由於這一係列的奇妙劇情,當地警區於是便以案情複雜為由,請求擁有專業人才與資源的刑事犯罪偵查部協助調查並主導第二次驗屍工作的開展。
而在得到提供的一係列具有強烈指向性的信息,包括但不限於伯尼·哈裡森先生從事化學製劑的相關產業,受害女仆與雇主哈裡森先生疑似保持著長期不正當關係,驗屍官聲稱收買、脅迫他的人與哈裡森先生擁有密切聯係等等信息後,當地警區自然也將伯尼·哈裡森認定為最大嫌疑人,並向當地治安法庭提交了搜查逮捕令。
如果不是伯尼·哈裡森的議員身份最後曝了出來,這個案件做成鐵案簡直完全沒問題。
然而,就是因為這個議員身份,這個案子已經從一件刑事案件上升成了政治事件。
如果哈裡森真的如線索所證明的那樣是凶手還好說,如果他不是凶手,那麼蘇格蘭場勢必會被議員們集體惦記上。
畢竟哈裡森先生可是與他們坐一條凳子的,在議員們看來,今天蘇格蘭場能隨便抓捕哈裡森,那麼明天就能隨便抓他們,這可不是一句工作失誤就能解決的,因為這代表了蘇格蘭場打算挑戰議會政治的最後底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