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女朵爺!
似乎就是這半個月之內的事,宮裡的新鮮玩意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從模樣古怪的四輪小車,還有鞋底上帶一排輪子的怪鞋,雖然蕭義琛始終就看不出來這東西到底是哪裡好玩?弄不好就摔個鼻青臉腫!奇怪的是,大部分十來歲的男孩子隻要見了這玩意就是拿得起放不下,恨不能連吃飯睡覺也抱著不撒手,真真是著迷得很。
據說,這是眼下京城富家子弟當中最時興的玩意了。
——嗤嗤,哄小孩的玩意。
蕭義琛一臉鄙視地擰動著手裡的魔方,十分不屑地想玩具嘛,玩玩便罷,倒也是沒所謂的事。雖說售價貴了點,畢竟是份獨門生意,還算是可以接受。
但是,旁的東西可就不一樣了。
按著宮裡以前的慣例,娘娘們日常用的胭脂水粉之類皆是由南邊進貢來的,品質自不必說,用料都是最上乘、最講究的,普天之下再找不出更好的了。可是自從樂寧公主上次帶回幾支關小朵家做的唇膏之後,後宮的妃嬪竟是個個托她代為采買,也不知是著了什麼魔?
起初蕭義琛也沒太在意,直到某天看到內務府采購清單裡,單是口脂這一項就多達幾十頁!除了各種不同顏色的奇怪編號,居然還要分為口紅、唇膏和唇釉?還細分為霧麵、絲絨麵、亮麵?脂粉類的雜項更不用說,什麼妝前乳精華液玫瑰水粉底液腮紅遮瑕膏睫毛膏——
蕭義琛得出的結論是關小朵就是在坑錢!
光是這些女人們用在臉上的什麼小白瓶小黑瓶小棕瓶,動輒就要上百兩銀子!這是什麼迷魂藥?!怎麼擺明了是坑錢的東西還會有人買?
蕭義琛當然不能理解女人對於變漂亮的癡迷。隻是,當他聯想起關小朵在順天府打官司時的表現,訛起錢來那股可怕的戰鬥力,立刻就覺得這一百萬兩黃金在她手上可能就不怎麼牢靠了呢?
這關小朵的鬼主意實在太多了,蕭義琛突然就有點後悔。
——但是,就算是懷疑她貪汙,那也得有證據啊?
內務府提交的賬麵上記得清清楚楚,店裡同類產品的市價也標得明明白白,並不存在價格欺詐;就使用者的產品體驗來說,無一差評,似乎也不存在以次充好、魚目混珠的情況。至於做假賬嘛,就更加不太可能——這些賬目的經手人上上下下加起來沒有上百也差不多有幾十人,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買通全部官員?從實際操作上講,這根本不可能。
蕭義琛對朝中絕大多數大臣都十分反感,但是若是說起大臣們的道德品行,這一點他還是很有信心的——我朝向來風清氣正,這些讀書人骨子裡都很清高,他們有可能會迂腐,也不排除會存在個彆貪官,但絕不會墮落到為了錢上下勾結做假賬的地步。
俗話說,一人為私,兩人為公,三人為眾。
這麼大數額的黃金,蕭義琛交給誰都會覺得不能放心。於是他思慮再三,才最終讓鐵狐出麵促成女子錢莊的事,做幕後大老板;讓厲雪竹負責錢莊的日常運營,而關小朵的店也隻是錢莊投資的一樁買賣而已。其實,鐵狐並不懂經商,厲雪竹也隻負責錢莊的買賣,讓這兩人分走財權就是為了防止關小朵一家獨大胡作非為。
三個女人共同來經營這筆錢,蕭義琛總算是稍稍放心了些。
隻是萬萬沒想到,如今這錢莊都還沒開起來、黃金還沒正式啟用,關小朵店裡進賬的銀子就已經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了。
蕭義琛知道這關小朵是有些本事的,也有野心,隻是她賺錢的能力大大超出了蕭義琛的預料,更是沒想到內務府的開支居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翻了好幾倍。
身為官商,雖然關小朵的店能賺錢有進帳是件好事,但後宮嬪妃也聽說了她在內務府任職的消息,就拿她的店當自家生意一樣,想要什麼就隻管隨意取用,導致這個月內務府的支出超出預算數倍——就好像關小朵身上有一左一右兩個口袋,然後就見她不停地從左邊倒騰到右邊、再從右邊倒騰回左邊,還得意地向皇帝誇耀皇上你看,我賺得可多啦!
蕭義琛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直到聽說關小朵給將軍府捐了不少東西的消息,蕭義琛終於有點坐不住了“她捐了多少?”
鐵狐答道“就一箱女人月事用的東西。從店裡的賬麵來看,差不多值二百兩銀子吧。”
東西倒是不多,但是性質比較惡劣。
蕭義琛冷笑道“她倒是挺大方。”
鐵狐淡淡地說道“目前朝廷答應投給關小朵擴大規模的銀子還沒兌現,也就說她現在使的都是自己的錢,捐的也是一樣。按理說,朝廷倒也沒什麼理由可乾涉。”
蕭義琛卻搖頭“若是沒有內務府的金牌,那官司她能打得贏?林易之能幫她要回那麼多賠償金?怎麼可能說跟朝廷沒關係呢?”
鐵狐揚揚眉,依舊平靜地解釋道“賜給她內務府金牌的事,不也是您的意思嗎?況且,是朝廷賜金牌之事在先,林震砸鋪子在後——既然她已經是官商的身份了,那她的店就自然就也是朝廷的店,林震賠再多也是賠給朝廷的不是?”
蕭義琛想了想,這麼說倒也對。
鐵狐又道“還有,關小朵到內務府查過林震的賬,若不是她發現了虛報的問題,那吃虧的不還是朝廷?所以,她也算是為朝廷辦事,皇上就不必太跟她計較這些了吧。”
“話雖如此,”
蕭義琛微微皺眉道“朕隻是讓她負責經營,可並沒有給她擅自處置資產的權利。而且,她現在跟將軍府走得這麼近,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將軍府對於朝廷來說,是一個很特彆的存在。表麵上秦氏夫人不問政事,隻是做些開辦學堂、資助女童的善事,但實際上以她的軍方背景來看,蕭義琛有理由懷疑她其實是偏向於寧王一方的。
一旦西北王兵變,那麼將軍府的立場可能就會變得很微妙了。
再加上那把西北王金庫的鑰匙,世子蕭義誠居然是在錦衣衛的眼皮底下就交給了關小朵?這就讓人覺得很是蹊蹺——是什麼樣的交情,能值得以百萬兩黃金相托?還有,關小朵初到京城的時候,也是蕭義誠在極力幫她宣傳、打開市場銷路的。
蕭義琛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甚至可以容忍關小朵與大臣們交往過密,卻不希望她與西北王扯上關係。
越是細想,就覺得裡麵的疑點越多。
最後,蕭義琛冷冷的目光看著鐵狐,緩緩吐出幾個字“關小朵必須進宮。”
以鐵狐對這個男人的了解,這絕對不是跟她商量的語氣。她略一遲疑,試探地問道“那,……皇上打算怎麼處置鐵寒?”
蕭義琛雙目微合,眉頭漸漸展開“宣鐵寒即刻進宮,朕要見他。”
“是。”
鐵狐答應一聲,轉身離去。心中卻不由暗暗冷笑原來,他依然覺得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信任,就隻能建立在肉體的關係之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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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突然來了個傳旨的小太監,帶著鐵寒進宮去了。
關小朵站在大門口望著那輛金頂的宮中馬車漸行漸遠,抬頭望了望天,巳時剛過。
——會是什麼事呢?那沒譜的皇上今天又抽風啦?又要纏著鐵憨憨當他的護衛嗎?還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關小朵扁扁嘴,在院裡隨便溜達了一圈。時辰尚早,店裡的客人還不多,馬小六剛掃完院子,這會兒正在廚房準備奶茶;厲雪竹依然忙著錢莊新員工培訓的事,已經好幾天都不見人影了;刀美麗在杏花裡的鋪麵忙著出貨進貨,柳長生的馬隊隔兩天便要進京來送一次貨,每個人都怪忙的,都有各自的一攤子事兒。
關小朵今天倒是閒下來了,隻是身邊突然少了個人,乾什麼都覺得怪沒意思的。
剛在院裡發了會兒呆,就見隔壁院子的徐進行色匆匆地快步走過來,一眼瞧見關小朵,便幾步到了跟前,神情嚴肅道
“過來,有事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