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挺新鮮。”
嚴品弘接過那枚果子，卻隻是拿在手裡仔細端詳一番，又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並沒有打算要吃的意思。她轉過頭看著關小朵，半開玩笑地問：“關大老板，您這是打算轉行賣水果？”
“倒也不是。”
關小朵解釋道：“我這不是在給內府務辦差嘛！今年收成不好，南邊的果子價錢貴得離譜，我尋思著讓柳長生想法子嗆了南邊送貨的活兒，把貢果的買賣接過來自己乾！”
柳長生立刻張大了眼睛：“我？我行嗎？”
“隻有你肯定不行。”嚴品弘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果子說道：“而且，你們還需要更好的貨源。這果子對於百姓來說是很不錯了，但若是想往宮裡送，恐怕還不是行。”
“額。”關小朵聳聳肩：“我倒還沒想到那麼多。”
“不知你有沒有印象，京城商會的王楚嶽——那位可是北直隸鼎鼎大名的水果大王，你成親那天他也來了的，五十多歲，長得矮矮胖胖的。”
關小朵一臉尷尬——婚禮那天廣德樓來了那麼多客人，鐵寒那性格又不是個會喝酒招呼人的，關小朵忙得暈頭轉向，臉都笑僵了，哪裡還記得誰是誰啊？
不過那日來的客人大都留了名貼，仔細找找的話大概能找著。沒想到，這時鐵寒卻接了一句：“那天他是不是穿了身青色長衣、戴了頂杏色的帽子，說話帶些西北口音，是個左撇子，大概這麼高。”
他說著，在胸前比了比。
屋裡頓時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落在鐵寒身上。真是沒想到，這個在眾人說笑聊天時總是被忽略甚至遺忘的人，竟然是個如此特彆的存在。
半晌，嚴品弘才回過神來，點頭道：“對，就是他。”
柳長生一臉崇拜：“不愧是鐵大俠！過目不忘，好厲害啊！”
關小朵眼珠轉了轉：“那……那天跟我講過話的所有人，你全都記得嗎？”
“嗯。”
鐵寒覺察她們目光中的異樣，不好意思地撓頭：“職業習慣。”
“這可是個好習慣！”
嚴品弘嘖嘖羨慕道：“關小朵，你真是撿到個寶呢。”
“嘿嘿嘿。”
關小朵一臉得意地挽過鐵寒的胳膊，仰起臉問：“那他都跟我說了些啥？我怎麼一點也不記得了呢？”
鐵寒想了想，說：“他說他們家小孫子特彆喜歡咱們店裡的滑板和奶茶。”
“改天可以找他嘮嘮這事。”
關小朵點點頭，又問嚴品弘：“你剛說，這個人怎麼了？”
“京城九成的時令果蔬生意，都是他們家商行的買賣。提起王老板的名字，商會裡就沒有不知道的。而且他不僅在京城的生意做得很大，北直隸最大的幾個蔬菜水果交易市場也都是他的，聽說在河南河北還有好幾處農莊。從生產、運輸到銷售，每個環節都已經很完善了。”
“這麼說來，還是個挺厲害的競爭對手。”
京城有很多百年老店，在各自的行業領域內各有建樹。目前關小朵店裡賣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彆家沒有的獨家經營，因此就算是生意火爆，同行們也就隻有眼紅、然後暗搓搓想跟著偷學的份；可如果她真打算做生鮮果蔬生意，這恐怕就有搶人飯碗之嫌，要招來同行怨恨了。
雖說倒也不是不能做，隻是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既然入了這個行當便要遵守業內的遊戲規則。想在哪一行站穩腳跟、闖出一片立足之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與其樹敵，不如做朋友。”
嚴品弘笑著搖搖頭：“其實，說起做生意啊，隻有小商小販才會拿同行當仇人。真正能把生意做成行業翹楚的，都是懂得資源共享、合作共贏的聰明人。有錢一起賺，大家都能發財。”
“我懂你意思了。”關小朵說：“你是希望我跟他們合作？”
嚴品弘笑道：“你果然是很有天份，一點就透。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搭橋，找個時間約出來談談合作的事啊？”
“這可真是個好主意！我正愁手頭沒有足夠的錢投給長生發展運輸呢。”提起合作賺錢的買賣來，關小朵立刻兩眼放光。
嚴品弘正想再往下細說，卻又突然止住，有些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腦門，自嘲道：“怎麼又把話題扯到做買賣上了？……一張嘴說事，三句話就能給繞到賺錢上，也是沒誰了！哈哈哈。”
“嘿嘿，這不挺好的嘛！”
“生意上的事先放放——我找你還有正事呢。”
嚴品弘說道：“我聽父親說，這幾日進宮麵聖，皇上的情緒都特彆糟。但凡逮著一點錯處就要大發雷霆，如今連幾位閣老在禦前說話時都是小心翼翼的。我尋思，八成還是跟你成親那日的事有關。”
關小朵吐吐舌頭：“我看也是。姬帥這招是真的夠狠，估計直到現在皇上心裡都還窩著火呢。”
嚴品弘輕輕歎了口氣：“你膽子也真夠大的，居然敢威脅皇帝。”
關小朵兩手一攤：“這可不能怨我！我可是被他逼到這步的。我若不搞出這麼大動靜來，以後你要再想找我聊天，可就隻能進宮才能說上話咯！”
“倒也是。你若不爭，便要與如意郎君就此錯過了。”
嚴品弘苦笑道：“總之，父親讓我勸你小心些。皇上心裡這口惡氣沒出來，隻怕是早晚都要想辦法把麵子給找回來。”
關小朵卻不以為然地笑道：“多謝你和你家老爺子惦記！不過不用擔心，我自有法子治他！”
“……你這，還打算要‘治’他啊？”
“錢能解決的問題，都沒有大事！”關小朵笑道：“人一窮，就容易上火；妄動肝火，脾氣就會變差，瞅誰都一腦門兒官司，這病沒治！——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眾人聽了，皆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接著，就見關小朵無比豪氣地拍胸脯道：“姑娘我現在什麼都缺！缺地皮缺倉庫缺車輛缺人手，但就是不缺錢！且等我把生意全都給捋順了，弄上一車大金條往皇上麵前一倒！我就不信他還能瞅誰都不順眼！保證神清氣爽，百病全消！”
眾人又笑。
刀美麗笑道：“話糙理不糙！隻要咱們能給皇上賺錢，他就是心裡再記恨咱們，也不會拿咱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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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關小朵又搞的什麼名堂？”
蕭義琛皺著眉頭看看麵前的果盤，問道：“聽說她把內務府的水果生意也給攬下來了？”
鐵狐淡淡一笑：“正是。”
蕭義琛拎起一串飽滿的葡萄來，冷冷道：“她還真是什麼活都敢接啊。”
鐵狐笑而不語，伸手揪下一顆，剝好了送到蕭義琛嘴邊。
關小朵在內務府任職後的頭一個月結算已經完成，內務府賬房把詳細帳目呈交上來，扣除成本和七七八八的各種雜項支出，賬麵上竟是盈利一萬多兩銀子。不僅禦花園工程的花銷全都給報了，居然還能有不少結餘。
“所以說皇上英明啊。”
鐵狐笑眯眯地說道：“當初您要是把關小朵圈到後宮裡當了娘娘，什麼事她都不便再拋頭露麵，那得少賺多少銀子啊？如今你看她整日忙前忙後地賺錢，那是因為她得感謝皇上的不殺之恩！要想保住一家老小的腦袋，就得給皇上賣力乾活才行。”
蕭義琛勾勾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說得有理。”
鐵狐又道：“後宮裡規矩多，那關小朵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難保她在宮裡乾出什麼衝撞太後、惹皇後娘娘不高興的事，到頭來也還是讓您為難——打也不是，罰也不是，可若放著不管又怕她上房揭瓦、鬨得更凶！如今咱們把這難題拋給鐵寒頭疼去，我們就隻管分錢，豈不是兩全齊美？”
當初皇帝動念要收關小朵入宮時，這番話她是斷不敢講的。
她太了解蕭義琛了——隻要他心裡決定了的事，無論彆人再說什麼也沒用，隻會白白招他厭惡。而且，那事最後若是成了倒還好，若是不成，他就更加惱火，非把這一腔怒氣全撒出來不可。
蕭義琛眼中閃現一絲得意，但隨即又恨恨道：“沒想到，居然連將軍府都在幫她！福記怕不是西北王打在京城的暗樁？如今看來，連將軍府也不乾淨！”
“福記確實是個隱患。”鐵狐一笑，接著說道：“不過，從這個月開始，厲雪竹的女子錢莊就開起來了，頭一筆黃金也要到賬了。接下來的三個月，所有的黃金便要開始分批進入女子錢莊的金庫。等交割完成，皇上自然就再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所以這件事情至關重要，你一定要盯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