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間,牟尼堂中,六人盤膝坐於蒲團之上。
最裡側的,是不曾移動分毫,依舊麵壁的枯榮長老,在他身後,是一字排開,背對他而坐的本觀、本相、本因、本參四位大師。
而在四僧對麵坐著的,亦是一位僧人,身穿黃色僧袍,不到五十歲年紀,布衣芒鞋,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自然生輝,正是大輪明王鳩摩智。
鳩摩智雙手合十,說道:“小僧生平有一知交,是大宋姑蘇人氏,複姓慕容,單名一個‘博’字。昔年小僧與彼邂後相逢,講武論劍。這位慕容先生於天下武學無所不窺,無所不精,論及天下劍法,深信大理天龍寺《六脈神劍》為天下諸劍中第一,隻是恨未得見,引為平生最大憾事。”
“小僧得慕容先生指點數日,生平疑義,頗有所解,又得彼慨贈上乘武學秘笈,深恩厚德,無敢或忘。不意大英雄天不假年,慕容先生西歸極樂。小僧生性癡頑,殊乏慧根,未能參透愛憎生死,始終難斷良友之情。今日來拜莊嚴寶相,擬向貴寺討求《六脈神劍寶經》,焚於慕容先生墓前,以報知己慰其靈,此不情之請,還望眾長老慈悲。”
本因說道:“明王遠居西域,想來還未曾聽聞中原近時的訊息,那慕容博先生卻是沒有往生極樂,隻是假死隱居,另有深意,明王此舉,無異是畫蛇著足了。”
鳩摩智神色未變,說道:“方丈所說,小僧並未聽得,慕容先生若真未殞,小僧自是萬分欣喜,可世間諸多虛妄,訊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終不能言之鑿鑿。小僧既對慕容先生許約,便決計不能食言,望眾位大師俯允,令小僧得完昔年信諾,實在感激不儘。”
天龍寺眾僧聽鳩摩智如是說,便已猜到他多半已得聞慕容博假死之音訊,但正如方施主所料,這“佛法高深”的大輪明王,是要為了天龍寺的鎮寺之寶,“厚顏無恥”一番了。
隻見鳩摩智雙手輕輕擊了三掌,門外兩名隨從抬了一隻檀木箱子進來,放在地下。鳩摩智袍袖一拂,箱蓋無風自開,他俯身從中取出一隻燦然生光的黃金小箱托在手中,揭開金箱箱蓋,又取出三本舊冊來。
鳩摩智隨手翻動書冊,說道:“這三卷武功訣要,乃慕容先生手書,闡述少林派七十二門絕技的要旨、練法,以及破解之道。慕容先生將此三卷奇書賜贈,小僧披閱鑽研之下,獲益良多。現願將這三卷奇書,與貴寺交換六脈神劍寶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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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寺賜予寶經之時,儘可自留副本,小僧拜領寶經後立即固封,決不私窺,親自送至姑蘇,若慕容先生確然已逝,小僧便將寶經焚化於其墓前,若慕容先生真如傳言般未死,小僧便將寶經完璧歸趙,擔保貴寺高藝決不致因此而流傳於外。”
鳩摩智這一番話娓娓道來,說得信誓旦旦,頗為入情入理,但天龍寺眾僧已然認清這大輪明王的嘴臉,可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決計能做出監守自盜的事情來。
本因說道:“明王心意甚誠,但咱們連自家的《一陽指》尚自修習不得周全,要旁人的武學奇技作甚?我師叔十餘年來未見外客,明王是當世高僧,我師叔這才破例延見。明王遠來辛苦,待敝寺設齋接風,明王請。”這麼說,自是拒絕了鳩摩智所求。
鳩摩智長歎一聲,卻不起身,緩緩說道:“小僧今日狂妄,說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語,這《六脈神劍》的劍法,要是真如慕容先生所說的那般精奧,隻怕貴寺雖有圖譜,卻也無人得能練成。倘若有人練成,那麼這路劍法,未必便如慕容先生所猜想的神妙。《六脈神劍》既隻徒具虛名,無裨實用,貴寺又何必如此重視?以至傷了天龍寺與大輪寺的和氣,傷了大理國和吐蕃國的邦交?”
本因臉色微變,森然問道:“明王之言,是不是說:天龍寺若不允交經,大理、吐蕃兩國便要兵戎相見?”
鳩摩智微微一笑,道:“我吐蕃國主久慕大理國風土人情,早有與貴國國主會獵大理之念,隻是小僧心想此舉勢必多傷人命,大違我佛慈悲本懷,數年來一直竭力勸止。”
天龍寺眾僧心中暗歎:這鳩摩智真如方施主所說一般無二,以吐蕃大理兩國邦交戰和威脅逼迫,莊嚴寶相之下,竟包藏著一顆貪婪卑鄙之心,真是愧稱“高僧”,有辱佛門,也大失絕頂高手的身份。
枯榮大師沉聲說道:“明王既堅要此經,老衲等又何敢吝惜?明王願以少林寺七十二門絕技交換,敝寺不敢拜領。明王既已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複又精擅大雪山大輪寺武功,料來當世已無敵手。”
鳩摩智雙手合十,道:“大師之意,是要小僧出手獻醜?”
枯榮道:“正要領教明王幾手高招。明王用何兵刃,請取出來吧。”
鳩摩智雙手一擊,門外走進一名高大隨從。鳩摩智說了幾句番話,那隨從點頭答應,到門外的箱子中取過一束藏香,交了給鳩摩智,然後倒退著出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