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妖?”
姬令韜一聽商憫言語,一時間愣在當場,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到了天靈蓋。
他“嘶”的一聲,在蝕音靈燭籠罩的範圍內踱步,然後麵向商憫,幾次張口欲言,卻又把話咽了下去,像是把這驚世之語給震得失了神。
半晌,姬令韜喃喃道:“不可能!皇城有龍脈護佑,天人族氣運彙聚於此。妖物懼怕龍脈之氣,沾之就會遭受重創,根本不敢來犯。建朝以來,大燕各處偶有小妖作亂,但宿陽城從未有過妖邪……”
“那太後如何死的?”商憫皺眉反問,“宿陽城無妖物,但妖物卻可將妖術附在器物上惑人心智,奪人性命?又或者就如我之前的另一個猜想,太後之死本就是托詞,她並非因妖邪而死。”
她靈光一閃,下意識壓低了聲音:“人族氣運若散了,諸侯不認燕皇了,龍脈自然衰弱……若是這樣,那城中龍脈還震得住妖邪嗎?”
姬令韜神情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這偌大的王朝終究還未覆滅……龍脈不至於衰弱至此。”
“何以見得?”商憫好奇地看著舅舅。
“憫兒或許不知,我的孩子、你的表哥姬言澈,就在司靈大人手下擔任靈官啊。”姬令韜道,“上古時代各種奇術武學無比昌盛,傳說有聖人可移山倒海,現如今聖人不出,自然沒人擁有移山倒海的本事,但到底是有些奇異法門流傳的。”
“這我知道,我們家的斷龍槍就是古時流傳,許多奇物神兵也是上古傳下來的。”商憫點點頭。
姬令韜接著道:“司靈一部中傳有‘觀氣’術,練至大成者可觀人氣運,勘測風水,洞察龍脈走向,亦可覺察妖氣,辨彆妖邪。在觀氣者眼中,龍脈彙聚的宿陽城遠遠望去宛若被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籠罩,若龍脈衰退,甚至衰退到了不足以震懾妖邪的地步,司靈大人怎會不覺?”
“那言澈表哥能看到龍脈嗎?”商憫道。
姬令韜:“你表哥修煉時日尚淺,當然是看不到龍脈的。”
商憫沉吟不語,少頃試探道:“舅舅,有無可能……司靈大人的觀氣術修行不精,看不到龍脈?舅舅也說了,需要練到大成才能觀測龍脈嘛!”
姬令韜愣住:“這、這我倒是沒想過。”
商憫又想了想,“萬一,我是說萬一……司靈大人長期與妖魔鬼怪打交道,他比普通人和皇帝都更容易接觸到妖邪之物,他會不會也被妖邪蠱惑了?”
姬令韜目瞪口呆,憋了半晌,嘴裡蹦出來兩個字:“荒唐!”
他有心想說:“絕無可能!”
但這四個字在他嘴裡麵繞了一圈,到底是沒能說出口。
順著商憫看似不著調的猜測想下去,姬令韜猛然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證明燕皇受到了妖邪蠱惑,也沒辦法證明燕皇未受妖邪蠱惑,同樣的猜測放在司靈身上也成立。
沒辦法“證偽”,那可不就是“有這種可能”嗎?
“憫兒
,你告訴舅父,你為什麼會這麼猜?”姬令韜簡直坐立難安,“是不是你發現了什麼?”
“我並未發現什麼,隻是通過自己遭遇的事聯想到了一些神話傳說。”
商憫其實是想到了前世傳說中紂王與妲己的故事,但這個故事是遊太虛所得,顯然不好說出口,於是她根據自己看過的閒書換了一種說法。
“我堂姐元慈曾贈書與我,此書名曰《青狐小記》,第一冊中一隻青狐化為人形,入朝為臣,隨後禍亂朝綱蠱惑南昌國的國君,致使國破城滅。因國君的祖先在狩獵時射殺了青狐的全家,青狐修為有成後報複了南昌王的後代,此後大燕再無南昌國了。”
商憫簡略地講述了話本中的故事。
“話本為兒戲,可宿陽如今局勢卻不是兒戲,我不敢胡言。先前之言雖聯想自話本,但我的確認為事有蹊蹺,燕皇決定攻譚著實說不通,妖邪之說是基於太後之死而做的延伸猜測。再者……”
她深思幾秒,道:“當年,不是還有院首卜卦,言妖魔現世嗎?”
商憫側頭直直望向皇宮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的院牆看到了那座表麵金碧輝煌實則藏汙納垢的宮闕,“燕皇行事詭異暴烈,太後死於非命,種種異常,是否就是妖魔現世佐證呢?”
姬令韜聽得渾身大汗淋漓,嘴唇微動。
商憫疑惑地望向姬令韜,“舅舅,你怎麼了?”
舅舅也算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這汗流浹背坐立難安的樣子實在讓她詫異。
“你說皇帝被妖邪蠱惑,說司靈被妖邪蠱惑……你可知,若你的猜測成立,這意味著什麼?”姬令韜嘴唇抿得緊緊的,“燕皇飲食起居無數人嚴防死守,無人能動手腳,若連皇帝都被妖邪控製,那朝堂官員呢?城中百姓呢?他們就不能被蠱惑被控製嗎?那這宿陽城……還算是什麼?”
商憫也反應過來,也意識到了這一層。
“若你所言為真,這宿陽……莫不是成妖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