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微微一笑,抬眸看著沛鯤“是,我隻道自己運氣不好,此生並未化人。否則的話,這亂世中說不定還能有我一番造化。”
“亂世,”沛鯤若有所思,“這亂世也將結束了,或是凡人,或是妖族,終有一方向死而生。”
“妖族必死。”年輕人道。
沛鯤這才抬起渾濁的眼睛,直直地望著這個年輕人。
他……自己好像在哪見過。
“你還有話要同我說嗎?”沛鯤終於問道。
年輕人忽然站起,撲通一聲跪在沛鯤麵前。
“你這是做什麼?”沛鯤不解。
“玄尊,”白瑉泣道,“夢海天劫,妖尊現世,或成現實。我下凡曆劫,便是為此。”
沛鯤一驚,站起身來。
“你是……你娘是?”
“雲箋。”
“你果真是雲箋的孩子,你是白瑉?”
“是……”
白瑉仍然跪著,仿佛要把這幾十萬年的孤獨,全流在這眼淚裡。
“哭吧,”沛鯤明白了什麼,“這是凡世,蛟龍也可以流淚。”
原來,他便是九行泉邊竹舍出生的那條小蛟龍。
初生時,他隻是一枚蛟龍卵,到他破殼之時,雲箋便將他帶回了浮菱澤。
“玄尊,”白瑉道,“我父……我可以看他一眼嗎?”
“你……你如何得知?”
“我一直在仙庭,但不能相認,我知曉魔尊所行的陰陽繪之事,我父……父帝……”
說著,已是泣不成聲。
“孩子,”沛鯤歎道,“你父帝的仙身,我一直以靈力保其不腐,你若曆劫成龍,將來總有一天,可使你父三元歸位。到時,我也可以回到冥界……”
“玄尊,已經晚了,”白瑉悲痛地道,“現在三元歸位的,是魔尊祝九陰。我父帝的魂魄已散。”
“什麼……”
沛鯤一下竟未站穩,白瑉連忙起身將他扶住。
“玄尊,我隻求親眼看一眼,我父帝的樣子——他原本的樣子。”
“好吧……”沛鯤道,“你隨我來。”
說著便與他行至潭邊,撥開潭水,兩人潛入潭底。
潭底果然有一處極盛的靈脈,而白瑉父帝隍及的仙身,就封存在此。
體內沒了魔尊精元,隍及的仙身豐神俊朗,可以想見,若他魂魄未滅,是何等天人之資。
而那眉眼之間,是白瑉從前在仙庭從未見過的凜然。
這才是仙帝的樣子。
白瑉怔怔地看著父親的仙體,神色默然。
良久,他飛身直上,出了清潭。
“玄尊,”白瑉道,“大恩既不言謝,您為護我父帝仙身,不惜卸下自身靈力,守在凡間,晚輩不知如何謝您,隻是……”
“你不必說,我已經明白了,”沛鯤道,“若如你所說,祝九陰已經出世,你我保此仙身,也是無用了。”
白瑉傷感地點了點頭“正是。”
“若是如此,”沛鯤望向遠處,“我想,這冥界我是回不成了。”
“為何?晚輩此來,就是想勸玄尊不必再留在凡間。”
“你是個聰明孩子,以前的事,應該已拚湊出來許多吧。比如說你娘,與魔尊。”沛鯤道。
白瑉低頭“我娘……曾是魔尊未過門的妃子。”
“沒錯,”沛鯤道,“即使夢海天劫將至,祝九陰既然以魔尊之身重現,自然也不會放棄這件事。”
“您是說……”
“祝九陰,定要將你娘複活。到時,六合當如此杯。”
沛鯤鬆手,茶杯落地。
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