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惡霸在做壞事——諸如強搶良家婦女之類的時候,對方就會說‘你這麼做還有天理嗎’,惡霸就會一臉猖狂回複‘我就是天理’。你與惡霸的話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朝生突然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但依舊不服氣道“你見過我這樣一表人才的惡霸嗎?”
“誰說惡霸一定要滿臉橫肉、五大三粗、醜陋無鹽?”原隰反問。
“我可沒說,是你說的。”朝生得意地看著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她趣味盎然道“如果我是惡霸,那你豈不是被強搶的良家婦女?”
原隰聞言頓覺有些無語,這是一個姑娘家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有些不自在,覺得自己被調戲了。關鍵是始作俑者還絲毫沒有察覺,依舊玩得起勁。
這人看起來人模人樣。實則臉皮厚的很,原隰如是想起。
他不自然彆過臉,輕咳幾聲,竟無從應答。無奈之下,也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竅,竟然順從且一臉無辜道“不是良家婦女,是良家男子。”
被他這麼一說,朝生倒是笑了,他這是承認了。看著原隰無可奈何的樣子,她隻覺得可愛。她知道,原隰這是讓著他,否則憑他那毫不留情的嘴,恐怕要堵得她啞口無言。
朝生好笑地戳了戳鏡子裡原隰的臉,“你怎麼這麼有趣呀?你有毒吧!”
原隰卻是心跳滯了一瞬,而後加快,仿佛朝生剛才戳的真的是他的臉。
好不容易才平複了心情,心裡卻異常煩躁。來不及細思為何會煩躁,有一點他總是欣慰的——“你總算是笑了,看來讓你笑也不是難事。”
這話若是被長明殿的其他人聽去怕是要驚得合不上嘴,他們極少見朝生笑過,朝生可是六界聞名的冰山美人,人狠話不多,動手不動口。
朝生隻覺得心頭一暖,他隻為了逗她開心。想到這裡就有一種很莫名的情緒,有從前經曆過的歡喜,卻也有從沒有感受過的那種被叫作“珍視”的情感。她無比珍視現在的他。
想到這裡,朝生不禁淺笑。
果然有毒的東西更容易讓人成癮啊。大抵天下一切成癮的事,都是不太好的吧。但是卻讓人沉迷。
原隰卻不想在那個話題多做停留,他不想再被調戲。於是他轉移話題道“從前參加這種場麵,是辛夷幫你梳頭嗎?”
“從前的場麵,都不是我的日子。所以能不去就不去,實在要去,也無須梳頭綰發。”
“那……如果你沒遇到我,今天的日子,你這頭發怎麼辦?”原隰問。
“那就不梳了。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也無需在意彆人的看法。”朝生漫不經心道。
原隰無奈笑笑,以她的性子,早該想到她會這麼說。
朝生的頭發及其綿柔順滑,且帶著絲絲縷縷的幽香,十分好聞。原隰撫摸著她的頭發,竟有些舍不得放手。但是他極其克製自己,絕不會讓自己失態,所以雖然很不舍,還是很快幫她綰起了發。是一個漂亮的流雲髻,簪上一支精致的梅花白玉簪,長長的流蘇一直垂到腰際,姿容不俗,傾國傾城不過如此。
朝生粲然一笑,“很好看,我很喜歡。”
原隰回以一笑。他發現,朝生也不是不愛笑,是世間少有能讓她高興的東西。但是至少現在,她是愉悅的。
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他想。
“既然初霽是天界之人,為何他會在長明殿任職?”原隰想到這個問題,看向朝生。
“他原本是天界的初霽帝君,後來據說犯了錯,受了刑,被貶到天虞山附近。前代神君慶逢就把他帶到長明殿做事。原本刑期已滿,他也不願回去,就一直留在這裡。這些都是天界的仙者們傳說的,具體因緣我也不知道,而且也沒問過初霽。”朝生道。她對旁人的事並不好奇。
“所以他來這裡的時間,比你即位以來還要長?”
“不錯。”
“既然刑期已滿,為何他放著好好的帝君不做,非要在長明殿做一個小小的仙官?”
“可能是因為……他已然預測到了長明殿的發展前景不可限量……”朝生一本正經道。
“……”
原隰忍不住笑了。這清冷美人講起笑話竟然如此可愛。
……
大典禮儀並不繁瑣複雜,隻是去祭拜一下前代神君,所以很快就結束。
筵席之上,朝生慵懶地坐在主座上,右手舉著酒杯,卻是安靜地看著下麵一眾人的觥籌交錯,時而起坐喧嘩,喧囂吵嚷,又似誰都不看,漠然處在自己的世界裡。
隻見她一姿一容,儘顯妍麗,一顰一動,儘顯雍容。從容大方卻又慵懶閒散,這樣的朝生與平時無異,卻又忍不住讓人多看幾眼。分明她的舉止不似平常女仙一般溫婉賢淑,卻有著不儘的風情雅致。
原隰在遠處看著她,一時間竟忘了自己置身何地。
辛夷端著酒杯急匆匆地走過。
“啪——”
是酒杯落在地上的聲音。
原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衣袖濕了一大片。
辛夷連忙幫他擦拭,她抱歉道,“原隰大人,實在對不住,我這走得匆忙,不小心……”
自從原隰暫代初霽的職務,眾人就都改了稱呼,稱他為大人。
“無妨。”
原隰取出帕子自己擦拭,辛夷便收拾地上的酒杯。
雖然今日來了不少仙娥來做雜務,但這是端給朝生的,自然由辛夷親力親為。
突然發現了什麼,原隰認真地聞了聞自己的衣袖,他詫異道,“這是酒嗎?怎麼是茶水味?”
辛夷把他帶到一旁,低聲說,“大人有所不知,君上酒量不好,碰都碰不得,一杯就倒。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乾脆就把君上的酒換成茶了。大人可不要到處說。”
原隰覺得好笑,她的酒量居然這麼差嗎?平日裡作威作福,沒想到克星卻是小小的一杯酒。
他輕笑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