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人徒弟,無異於結死仇啊,師叔!”
龍霆鋒好心提醒,小門小戶也好,上宗大派也罷,都極為重視衣缽傳承。
那個年紀瞧著不甚大的白七郎,據說乃通文館的親傳。
倘若被淳於師叔貿然拐進劍宗山門,恐怕又要節外生枝。
寧海禪的名頭,龍霆鋒自然聽過,也是一尊四練宗師,壓得義海郡十三行不敢喘氣的狠角色。
他曾跟淳於師叔鬥過一場,並未分出勝負。
僅憑這一點,足以證明此人不是好惹的尋常武夫。
無生劍淳於修的鼎鼎大名,放在天水府,不能說止小兒夜啼,卻也當得起聞風喪膽的四個字。
要知道,自淳於師叔出道以來,但凡與人相爭,十死無生,不留活口。
這才成為江湖同道眼中的赫赫凶人!
寧海禪跟淳於師叔交鋒能夠不分勝負。
從那口殺伐淩厲的無生劍下活命。
這份含金量可比打什麼十三行夠斤兩。
“我已收下昭陽,大可承我衣缽,何必再尋一人,耗費心思栽培調教,白白耽誤我的修行。
況且,我走的是《驚惶滅神十二法》,又非《大五行正反劍經》。
金中藏火的命屬之相,與我沒什麼乾係。”
淳於修眼神古怪,似是覺得這位龍師侄的腦子不太好。
“那,師叔為何要從璿璣子手裡奪過白七郎,不讓他拜到止心觀的道院……”
龍霆鋒疑惑問道。
“義海郡歸於天水府統轄,我劍宗威壓十城百地,沒道理把一株這樣的好苗子,平白讓給龍庭。”
淳於修理所當然道。
“再者,莫師兄這麼多年,始終孤零零的,孑然一人。
他將列缺、商陽、隱白、少澤、照海五脈劍術融會貫通,堪比當年道子所為。
金性盛,火性旺,引動神兵,這等資質,不如給莫師兄留著,看他是否滿意。”
龍霆鋒心頭一跳,目光隱隱閃爍,難不成淳於師叔覺得一個人拿不下寧海禪,打算把莫師叔也拖下水?
由龍劍莫天勝,當今劍宗唯二神通巨擘,執掌劍宗僅存的三口神兵,千秋大恨、南明離火、太虛無妄。
也是趙辟疆最忌憚的存在。
如果莫師叔心動了,打算將這一株好苗子帶進子午劍宗。
縱然白七郎是爾朱國公的乾兒子,估計也沒轍。
“天水府千萬黎庶,驕子無數,蓋世級的資質都有一雙手之多。
昭陽師姐那麼拔尖的稟賦,也沒能打動莫師叔。
白七郎……他都未必碰過劍,即便命屬契合,可劍宗選徒,首重天資悟性,這一點始終繞不過。
依我看很難讓莫師叔鬆口。”
龍霆鋒不認為白七郎入得了莫師叔的門檻。
“試過再說。與其便宜龍庭道官,不如收進子午劍宗。”
淳於修不以為然,他倒不至於下作到,用莫師兄對付寧海禪。
神通打四練?
殺雞何須宰牛刀!
當年自己也沒輸,雖然挨了一記耳光,但寧海禪那廝被砍了一劍,應當不好受的。
聽說後麵匆匆離開義海郡,躲在黑河縣十載之久,興許就是為了養傷。
“寧海禪自詡無拘無束,我先拿捏住你的徒弟,再等你出來。”
淳於修滿心期待,他這些年把《驚惶滅神十二法》突破到十一層,功力大進,距離神通關都隻差半步。
寧海禪卻窩在窮鄉僻壤,難有寸進。
此消彼長之下,勝負不言而明。
“我這麼急切想要找到寧海禪,是因為再過幾年,我就該踏出神通秘境那一步了。
成則化龍,敗則身死。
但無論如何,目前都是我與寧海禪再鬥一次的最後機會。”
淳於修摘下鬥笠,仰頭望天:
“人生得一勁敵,乃大幸也。”
龍霆鋒眼角一抽,怎麼感覺師叔你就是對那一巴掌耿耿於懷。
……
……
通文館。
寧海禪一腳跨出茫茫虛空,整個身子像是強行擠出,咚的一聲,重重砸在地麵,將堅硬如鐵的水磨青石,踩出深深裂痕。
這般大的動靜,當然瞞不過老刀。
“少爺,下回輕點,自個兒家哪能這麼糟蹋。”
寧海禪衣袍鼓蕩,全身冒著黑煙,他大袖一掃,震掉絲絲縷縷遊蛇也似的濁潮氣息。
“都怪老秋!他娘的,真是瘟神轉世!揭下符紙的那一刻,我就溜之大吉了,結果忒倒黴,才出內景地,便碰到一窩倒鬥的賊人。
他們以為我想半道截胡,不由分說動起手!
被逼無奈,又讓我造下殺孽……”
老刀險些笑出聲,換個不清楚內情的,隻聽這番話還以為寧海禪是什麼吃素的善人。
“我剛打殺完了一批,有個還剩半口氣的,非說自己出身羅天山金光洞,師長定會為他報仇。
我沒轍,隻能又跑了一趟,幸好從秋長天那廝身上,弄了幾張千裡神行符,趕了好遠的路。
不曾想,金光洞確實有些本事,掌門臨死前打出一張虛空挪移符,想要將我活活困死。
若非後院立了一座大醮法壇,我不知道還得找上多久。”
寧海禪果斷將那身天青衣袍脫下,隻披著中衣:
“趕緊燒桶熱水,再備些艾葉,去去晦氣。
不然,再過幾天,練功之時又要遭雷劈。”
老刀應了一聲,對此習以為常。
寧海禪跟秋長天遊曆江湖那些年,隔三差五就被雷劈。
多虧命硬挺過來,反而鑄成法體,體魄更進一步。
“對了,阿七咋還沒回來?”
寧海禪坐在台階上,突然開口問道。
正要燒水去的老刀撓撓頭:
“原本是待上兩天就啟程回返,但小七爺昨天捎了一封信,稱師爺熱情再三挽留,加上有些瑣事纏身,便推辭了。”
師爺?
寧海禪眼睛一眯:
“老家夥想打我徒弟的主意?”
老刀麵皮一抖,平日還叫聲“師父”,現在就成“老家夥”了。
“不洗了。把阿七留在義海郡,我不放心。”
寧海禪換上一襲嶄新的天青衣袍,語氣平淡:
“師父滿肚子壞水,阿七跟他待久了,隻怕玷汙了純良的性子。
趕緊接回來!”
老刀站在院門口,勸說道:
“少爺,好好說話,彆急著動手。你師父一把年紀了……”
寧海禪橫了一眼,不滿道:
“瞎說!師父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得很!至少挨得了我一百拳,什麼一把年紀了,又不是你這種紙糊的身子,三拳都擋不住!”
無端被中傷,老刀心態好得很,嘴角一咧:
“那是運氣不好,碰到少爺氣勢最盛的時候。
現在的我,再跟你打一場,至少能多擋……五拳。”
寧海禪摩挲下巴,否決道:
“不止。老刀伱的《浮屠無間十二關》,重修到第七周天了?黑級浮屠,當是我的十拳之敵。”
老刀嘿嘿一笑,儘顯憨厚:
“快了。”
寧海禪感慨:
“破而後立,確實不易。要我說,你彆守著通文館,出門撞撞運氣,興許很輕鬆就邁過去了。”
老刀卻搖搖頭:
“我是守著自己,少爺。畫地為牢,固步自封,也不全然算壞事。
83中文網最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