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胡兒的心思倒是有趣。”
蒙恬抬頭看了看一邊呼扇著衣袍,一邊抬手抹著額頭上汗水的說話之人,搖頭笑道:“你李信好歹是陛下冊封的隴西侯,彆跟個孩童一樣,出汗還非要往那火上坐。”
“當年伐趙、伐燕時若有這法子,待在營裡可會舒坦多了。”沒理會蒙恬的調侃,李信搖搖頭,頗為可惜道:“就是來的晚些,沒看到那半胡兒。”
蒙恬知道李信想見黃品的真正原因是什麼,輕歎一聲道:“可是著急了?”
“八年我都閒下來了,有什麼好急的。”對蒙恬呲牙笑了笑,李信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道:“你是不知道我在家裡有多愜意。”
“幾年未見,與我也不說實話了?”放下毛筆,蒙恬走到火牆挨著李信一屁股坐下,撇撇嘴道:“都跑來當傳驛,還說不急。”
扭頭看了看蒙恬,李信略微沉默一陣,臉色猛得一苦,喟然長歎道:“怎麼能不急,可誰讓我當初負了陛下那麼大的厚望,吃了那麼大的敗仗。”
抬手在火牆上拍了拍,李信眼中的目光變得滿是期盼,“如今有了馬鐙與馬鞍,你覺得我還要等多久。”
蒙恬目光閃動了幾下,詢問道:“是陛下主動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求著過來的。”
“有你在北邊,陛下怎麼會主動讓我過來。”低垂下目光,李信語氣變得頹然道:“原本是陪著超兒去鹹陽遊曆,得知了馬鐙與馬鞍哪裡還能待的住。”
蒙恬眉頭蹙了蹙,“你舍了一回麵皮,就求了個傳驛的活?”
李信目光驟然一亮,“你的意思是待冬日過去就可繼續用兵?”
“你是在家閒的久了,把兵事給忘得一乾二淨?”翻了一眼李信,蒙恬嗤笑道:“沒有二三年的積力,根本不能繼續用兵。不然大軍何必回撤到上郡。”
聽蒙恬這麼說,李信目光猛得又黯淡下來,“還以為你有奇謀會繼續用兵。”
蒙恬撇撇嘴,“我有多大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況且這與如何統兵也沒多大關係。
戰法即便再厲害,沒辦法讓軍中銳士們填飽肚子也沒什麼用。”
輕輕碰了碰李信的胳膊,蒙恬半玩笑半認真道:“你不是說八年都閒過來了,還有什麼可急的。”
見李信豎起來了眼睛,蒙恬哈哈一笑道:“你不愛聽也是這樣。
既然還有統兵的心思,就不差再等幾年。”
收了臉上的笑意,蒙恬麵色一正道:“你回家不是陛下不啟用你,是你自己覺得沒臉麵留下。
如今既然豁出去主動求陛下,就不該隻過來看看。
哪怕不直接統兵,隻是做個幕府的幕僚都好。
省著用兵的時候對兵事生疏。”
走回案幾,拍了拍上邊的一卷簡書,蒙恬語氣凝重道:“馬鐙與馬鞍可不是單有借力之處那麼簡單。
騎士的戰法勢必要跟著改變。”
拿起簡書拋給李信,蒙恬繼續沉聲道:“今後騎士必定取代輕車成為軍中之重。”
李信大吃一驚,接住簡書後飛快地打開翻看了一遍。
低頭沉思了一陣,眉頭緊鎖的對蒙恬道:“這戰法並不稀奇,甚至與材官的戰法無異。”
蒙恬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道:“確實相差不大。
可若是沒見簡書所寫,你能在看到馬鐙與馬鞍後立刻想到這樣用騎士?”
李信將目光再次挪回到簡書上,沉默了一會長吐一口氣道:“看來離開軍中確實久了,也確實不如你。”
蒙恬輕輕叩了叩案幾,嘿嘿一樂道:“能從你嘴裡聽到這樣的話可真不易。
可惜這戰法不是我琢磨出的。”
抬手指著李信屁股底下的火牆,蒙恬頗為感慨道:“這是你嘴裡喊的那個半胡兒給的戰法。
他可不是心思有趣,那揣著大錦繡的,甚至說是人精都不過分。”
“半胡兒給的戰法?還人精?”
李信不可思議地反問了一句,隨後搖頭道:“你誇讚的有些過了。
你不是那種強奪他人秘法之人。
若那半胡兒真是人精,這戰法怎麼能輕易落到你手裡。”
蒙恬再次輕歎一聲道:“你確實離開軍中有些久了。
我說什麼你都不信。”
頓了頓,蒙恬想到戰法得來的緣由,樂不可支道:“其實這戰法還真可以說是我奪來的。”
見李信瞪大眼睛再次做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蒙恬忍著笑將來龍去脈以及後來鼓搗出的利農物件給講述了一遍。
蒙恬的講述讓李信的表情變得極為豐富,略微捋順了一下,眉頭猛得就是一皺,“你這還能笑的出來?”
蒙恬知道李信息什麼意思,擺擺手道:“老將軍已經離世,你怎麼還那麼大的執念。
王離非常不錯,甚至與你當年的性子很像。
況且你覺得真能把人分的那麼清?
到頭來還不都是北軍中的袍澤。”
李信先是點點頭,隨後皺巴著臉道:“我沒恨王家的意思。
而且仔細說起來,還是當年我想要故意落了人家的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