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草原,夜裡比白天要冷上不少。
負責築城的城旦們在吃過晚食後,就被安排進帳篷內歇息。
避免冷風吹拂的同時能夠早些緩解一天的疲勞。
與此同時,看守這些刑徒的更卒來說也能輕鬆與省心許多。
不過下邊的人能夠輕鬆下來,身為邊地屯兵的五百將,以及修築新秦中城負責人的王昂卻不敢早早就回到營帳。
戎狄雖被打走但卻並未傷到筋骨,總是尋找南岸大軍的空隙渡河過來襲擾。
加之時下又已經入秋,再有兩月土地就要上凍。
縣治的屋舍不急,但怎麼也要趁取土方便的時候把城郭與周邊的塞堡先築出來,避免胡人襲擾帶來的損失。
不過築城光快還不行,還要結實耐用才可以。
城郭若是挺不上一年就有損毀,不但白費力氣,他還要跟著受到懲罰。
在營盤安靜下來後,王昂不但要再巡視一遍,查看值更軍卒的情況。
還要舉著火把仔細檢查白日築城的牆體是否達到要求。
順帶著還要把築城的器具、所需的蘆草等用料都粗略的檢查一遍。
這麼一大圈走下來,將瑣碎的事情全都做完,已經過了戌時到了深夜。
“大夫您回來了。”看到王昂的身影出現,守在營帳外的更卒百將很有眼色的一手立刻挑起帳門,“天氣漸寒,快入帳暖暖!”
“營盤裡這麼多事,你就一直都守在這沒走?”
又好氣又好笑的問了一句後,覺得是自己沒交代清楚,而且多少也能理解這個百將的心情,王昂揮了揮手道:“是我吩咐不清,這次怪不得你。
下次再敢這樣偷巧,彆怪我會治罪於你。”
“屬下哪敢還有下次。”跟著王昂進入了帳內,更卒的百將馬上應道:“屬下哪還敢有下次。
若不是關乎到下邊那麼多袍澤,也不會行如此裝愚充楞。”
瞥了一眼百將,王昂坐到了氈墊上,邊脫腳上的翹頭軍履邊詢問道:“義渠縣過來的隸臣可是與那胡人問得明白了?”
百將先是搖搖頭,隨後麵色帶著疑惑道:“不但找了義渠縣送過來的城旦,還找了之前虜獲的戎狄隸臣去詢問。
可結果還不如咱們隴西老秦人,至少咱們還能零散的聽懂一些。”
“什麼都沒問出來?”
王昂眉頭擰了擰。
突然冒出來的這個麵相看著不大,身材卻異常魁梧,且衣著十分精致的胡人身份絕對非同一般。
雖說虜了人後將近兩屯的更卒又向遠處搜尋了許久,並未發現大股的胡人。
但他們沒尋到,並不意味著就一定沒有,畢竟更卒比不得他麾下的邊地屯兵。
而日落到現在的功夫已經不算短,什麼都問不出,問不明白可不行。
思量到這,王昂將脫掉的軍履又登在了腳上,對更卒的百將道:“我親自過去詢問詢問。”
見王昂這麼晚還要過去,百將連忙擺擺手,臉上帶著古怪道:“並不是什麼都沒問出。
這個胡人會寫字,不過軍中幾個吏士看過都說這胡人學字隻學了半邊。
連猜帶問的,也能看明白地上都寫的什麼。”
撓了撓頭,百將語氣有些複雜的繼續道:“這胡人說他隻有一人,是在霧中迷路才到的這。
而且還說他不是胡人,先說是什麼漢族,隨後又改為華夏人和炎黃子孫。
義渠過來的城旦說這胡人是白狄,並且還應該是居於山中不知道哪一部的王。
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眼中的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百將語氣變得有些不屑道:“聽下邊人說這胡人一副呆愣愣地樣子像是失了魂。
根本不可能是什麼白狄王,依我看不知道是從哪個胡部偷來的衣著與馬匹。”
王昂目光猛得變得有些銳利,盯著百將道:“邊地軍中不是你耍心思的地方。
用不著兩頭的話你都說了,這胡人到底如何,我親自問過才能作數。”
略微停頓了幾個呼吸,王昂咧嘴輕笑著繼續道:“該是你的功少不了,至少單是那一匹馬就能抵得過你看押不利,讓城旦逃跑這一罪責。”
敲打過百將,王昂收回目光,跺跺腳使得穿上的軍履更舒坦些後,邁步邊走向帳外邊沉聲道:“按你方才所說,我對這個胡人倒是來了些興趣,跟我一同過去看看。”
黃品倚靠在牛圈的柵欄上,目光略微有些呆滯的仰頭看著滿天的星鬥。
雖然從大霧走出來還沒超過一天,但入眼所見以及如夢般的經曆,讓他有些渾渾噩噩以及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