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當著各家的人如此乾脆利落的認錯,黃品對鄧行的感觀大為改變。
而且隨後站出來的那些儒者與儒生雖然臉色難看,但卻也紛紛跟著躬身致歉,黃品也更篤定之前的判斷並不正確。
能夠認錯,是對所學儒學至理的尊重。
敢於認錯,言師之過,又是對世間道理的尊重。
而尋死罪,則是回饋報答淳於越的教導之恩,也打算將一切罵名都背在他自己的身上。
鄧行根本不是是要以死揚名的那種重名之人,而是一個既有良心,又能自省的人。
所做出來的舉動雖然看起來有些迂腐,但能有這樣的擔當,品行上肯定沒得挑,稱得上真正的君子。
與淳於越這貨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更是黃品遇到儒學之人中,第一個讓他覺得心裡舒坦的。
單憑這一點,不要說讓鄧行死,就連治罪都沒可能。
而後邊又跟著站出來那麼多人,不但都是品行還可以的,更是與淳於越那種人走到了對立麵。
既達到了分化的目的,也算是他們自己進行了甄彆。
稍稍盤衡了一下,黃品決定還是先抑後揚,對鄧行冷冷一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不過你隻做到知錯兩字,能改二字則是邊都沒摸到。
而且想以死逃避,就連知錯做沒做到,都值得懷疑。”
從馬上跳下來,走到鄧行跟前,黃品上下打量了幾眼繼續道:“儒學到底是傳世了幾百年。
既然有不少人能跟你一樣站出來認錯,儒學還有望再出些君子。”
抬手拍了拍鄧行的肩頭,黃品沉聲道:“知錯認錯並既然無錯,那便無需心有愧疚。”
目光越過鄧行,看向一眾儒學之人,黃品沉聲繼續道:“與他一樣,你們即便知錯,也隻是知道錯的表象,而非找到出錯的根源。”
揮手讓黃蕩拿過氈墊,黃品坐到案幾旁,對各家揮了揮手示意坐下,朗聲道:“拿刀子與你們說話,你們心中定有不服。
我雖未讀過太多的典籍,可對先賢之誌也多少知曉些。
今日就以儒學來與你們辯辯。”
黃品的這個舉動,再一次出乎了各家學士與弟子的預料。
沒想到方才還劍拔弩張,現在居然要坐下論道。
眼前的這個大秦最年輕且最受器重之人的心思,真是讓人摸不清頭緒。
不過用嘴說話,比用刀子行事要強上太多。
各家之人雖然滿頭的霧水,卻還是十分聽話的坐下。
將目光都緊緊盯向黃品,想要知道接下來黃品到底要說些什麼。
黃品坐下後,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將目光再次落到鄧行身上,“儒學如今儘出些隻扣先賢言論字眼,要求彆人按至理去做事,自己卻行小人行徑之事之人。
根本的原因是出在自孟夫子以後,儒學便將為何要讀書這個最基本也是儒學最根本的這個問題給理解錯了。
理解的錯了,方向上便錯了,方向錯了便與先賢所言的至理背道而馳。
不出些宵小都是怪事。”
對鄧行抬起四根手指,黃品心中對張載張大神默默說了句對不住,朗聲繼續道:“學儒學當有四誌!
其一,為天地立心!
此誌之意為天地本無心,但人有心,是孔夫子所言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也莫要於識仁求仁,好仁惡不仁。
其二,為生民立命。
此誌乃孟夫子所雲,儒學之人自當知曉。
不但要保持自己的性體全德而於己立命。
更要為國之同胞,甚至是世間所有之人立命。
而立命根本在於教,眼下的儒者如何,更不用我去多說。
其三,為往聖繼絕學。
往聖者有誰,不用我這個外人多說。
絕學為何,都在先賢的典籍上。
而為生民立命都沒做到,弘揚先賢之學,就更不必談。
其四,為萬世開太平。
這個是什麼意思,也不用我去多說。
可你們儒學之人道理都懂,可就是不乾儒者該乾的事。
說得再難聽些,甚至是人事都沒乾。”
看到不單是儒學的大多數人如遭雷擊,就連其他幾家的學士與弟子也同樣如此。
黃品並沒有太大的歡喜與得意,反而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