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實實在在的命不久矣。
太後剛剛感受不到疼痛時,總有一種幻覺,自己正在變好,已經變好,正在康複。
此時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還是不由自主的驚慌黯然,立馬問道:“太醫呢?宣太醫過來。他們一定有辦法。”
“臣本以為太後已經想透了。原本還是沒有想透,”韓子謙停下手中的眉筆,“畫好了,看看吧。”
太後照著鏡子,撫摸著眼角的細紋,惆悵地說道,“麵對死,哪有那麼容易想透的。就像哀家現在賜你鴆酒一杯,你敢喝嗎?”
就在這時,兩位小太監端上兩隻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太後命他們退了出去。
“這是兩杯鴆酒。”
“敢,”韓子謙看著桌子上的酒杯,微笑著說道,“我本就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牽掛,也沒有什麼留戀。哪天死都可以。”
太後端起靠近自己的那杯鴆酒,凝視著韓大人的眼睛,“既然如此,那你敢不敢跟哀家一起死。”
韓子謙拱手答道:“臣敢,但臣不願。太後娘娘既然有決心從容赴死,臣怎會汙了太後娘娘的名節,被彆有用心之人用於汙蔑太後和聖上。”
又瞟了眼桌上的鴆酒,“皇上一向孝順,太後還是見他一麵。飲下鴆酒實無必要。”
太後捏著酒杯,注視著眼前一身白衣,從五官到整個人都乾淨整潔到妖異的韓子謙,心中疼痛。
抬眸挑釁地望著韓子謙,“如果你敢現在就自宮,哀家便信你。”
韓子謙:“若臣敢現在就自宮,太後就敢赴死?”
太後眸光閃爍,鄭重地答道“是。”
韓子謙點點頭:“好。”
太後端著鴆酒凝視著一襲雪白走到角落裡,不久後便拎著一個用絲巾做成的布包走過來。
一襲白色的衣衫上並沒有像太後想象的那樣染上大片的血,隻是染上了幾滴鮮紅。
手起刀落,過程很安靜,沒有聽到尖叫或者悶哼。
韓子謙將包裹放在太後手邊的桌子上,淡然地問道,“在這裡了。要讓太監或者太醫來檢查一下嗎?”
太後凝視著桌子上的一團物件,雖然被絲巾包裹得嚴嚴實實,但看得出來沒有騙自己。
她內心在自責,在懊惱,十分難過,卻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看似一臉平靜,微笑著端起酒杯,鄭重地敬了韓子謙一敬,“哀家敬你是條漢子。哀家遵守諾言,現在就喝了這杯酒。你從今往後隨侍在皇上左右,替哀家照顧好皇上。”
韓子謙按下太後的酒杯,“不要再見上皇上一麵嗎?”
太後默了一瞬,“還是不見了。”
說完頗為豪邁地仰頭飲下了杯中的鴆酒。
她突然想起來江月白有治傷膏,連忙將手放在桌上那團物件上,“韓子謙,你以你妹妹的性命起誓,你絕不會再接回去。你這輩子不可以有彆的女人。”
“臣以...以妹妹的性命起誓,絕不會接回去。”韓子謙心中不情願,暗罵,真是個歹毒的女人,但還是按照太後的話發了誓,端起另外一杯鴆酒,“這杯也喝了吧。痛苦能少點。”
太後嘴角溢出鮮血,她隨手抹掉嘴角的血,嫣然一笑,“好。這酒本是你的。哀家替你喝了吧。”
含笑接過酒杯,一口喝下,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這樣的毒酒,她給彆人賜過;如今輪到自己親口嘗一嘗。
幾息之後,太後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絞痛,她顫抖著對韓子謙竭力地伸出手,“抱抱我好嗎?好冷,好痛。”
見韓子謙隻是冷冷地盯著自己,沒有回應的意思,太後倔強收回手,怒道,“滾!”
韓子謙凝視著太後的麵色變化,無喜無怒,一臉平靜。
起身走了過去,站在太後麵前,俯視著她。
太後迷茫地仰頭望著韓子謙,不知韓子謙要乾什麼,腦子裡卻越來越暈沉,浮現出小時候的一個場景。
娘親帶著她曆儘艱辛爬上山頂,層巒疊嶂,煙霞飄渺,萬物自由,她禁不住在山頂上跑來跑去地歡呼:“娘親,這裡好高啊,好高啊!”
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望著頭頂的藍天白雲,天好藍,雲好白啊,日子似乎有無限長......
在一陣劇痛中失去了知覺,手無力地垂下,心在劇烈的收縮之後,舒展開。
韓子謙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抱起太後,將她平放在榻上,頭部高高地墊起。替她細心地整理好遺容,耐心地調整好每一個發釵的位置,將她的雙手交疊地放在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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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華麗青蓮色衣袍的她太後,看起來如同生前那般雍容華貴、端莊大氣、充滿威嚴,凜然不容侵犯。
韓子謙站在塌前,滿意地注視著太後,臉上一道譏諷悲傷的微笑。
靜靜地站立片刻之後,急匆匆走出去,大喊著,“快去告訴皇上,太後薨了。”
太監和太醫們紛紛跑了進來,見到太後安詳沉靜依靠在床頭的樣子,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紛紛暗自驚奇。
雖然昨日已有傳聞說太後中了劇毒活不過今日午時,可傳聞歸傳聞,真聽到太後薨了的消息還是嚇了一大跳。
外麵的侍衛們都愣在原地,訝異地看著天空。幾個小太監立馬跑步去給皇上報信。
今日是個大好晴天,紅霞滿天,金光燦燦,絢爛奪目。
毛玉良帶了兩大竹籃的熱包子回來,掀開蓋著的毛巾,熱氣騰騰,肉香濃鬱,侍衛們一下子全都聚了過來。
當毛玉良從手下手裡猛地聽到太後薨了的消息時,手一抖。
手裡拿著的肉包子滾落在地上。
立馬有個侍衛撿起來吹了吹,狼吞虎咽地吃著。
韓子謙站在長廊裡,抱著雙臂仰望著漫天紅霞,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好像並沒有多開心。
毛玉良熱情地給韓大人遞了個包子,卻被直接無視。毛玉良識相地悻悻地收回來,進屋拿給方院判和左院判。
心裡不由自主地開始琢磨著,早上想得是不是淺薄了,這太後跟韓大人之間的關係感覺好像有些不一般。
卻聽到方院判和左院判在竊竊私語著什麼,似乎頗為慶幸,見到他來又不說了,神神秘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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