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三年(1544)年6月26日,甲斐國若神子。
「為什麼不走佐久山穀直接去北信濃?」銀杏對武田晴信安排的路程有些不滿意,「那條路多近?你現在安排我們從西邊繞到南信濃過去,至少要多一倍的路程。」
「最近和海之口城那邊鬨得有點僵。」武田晴信看了眼佐久-甲州街道的方向,「你走山穀,肯定要過海之口城,害怕他為難我們。」
「海之口城不是山內上杉家的嗎?」今川義元記不大清了,還以為自己搞混了。
「對。」武田晴信點頭道,「城主是笠原新三郎清繁。」
「但我們不是要和山內上杉家同盟嗎,你怎麼還這個時候和山內上杉家的人起了衝突?」今川義元頓感有些不妙,「那到時候還怎麼談判?」
「這也不能怪我,是他們的人驅逐了我們派去割莊稼的人。」武田晴信兩手一攤,非常無辜地聳肩道。
「你去收人家莊稼,可不得被驅逐嗎?」今川義元哭笑不得地吐槽了一句。
「沒有,他們肯定是記著仇呢。」但武田晴信卻有自己的理由,非常不滿意地抱怨道「當年我的初陣,打的就是海之口城,當時的城主還是平賀武藏守(玄信)。他被我一個奇襲打得落花流水,城也丟了,我率軍在海之口城裡亂捕屠城後就撤離了,導致海之口城的居民對武田軍懷有恨意,所以現在才故意挑事。」
「初陣你就屠城?」今川義元瞬間滿臉黑線,「你當時多大?」
「16吧,還是15來著。」武田晴信估摸著算了算年月。
「我那麼大的時候還在寺裡吃齋念佛,你已經能屠城了?」今川義元看武田晴信的眼神都變了,但想想他好像就是這樣的人,於是又變了回來。
「哎,也是當時不懂事。」武田晴信頗為懊惱地連連搖頭,言語間的沮喪溢於言表,讓今川義元頗感欣慰——看來武田晴信也還是有點良心的嘛。
但武田晴信下一句話差點沒給今川義元弄背氣過去
「當時就應該把所有男丁都殺了,沒屠乾淨,留了這麼多人現在給我找麻煩,悔之晚矣啊……下次不會了,海之口城自那笠原清繁以下,一個男丁都彆想留。」
「你可真會反思。哎……草菅人命啊。」今川義元槽多無口,不知如何吐起,索性直接放棄了。和周圍的武士相處多了,他反倒覺得自己對待生命的態度反而是個異類,於是也就不和他們提這些話題了。
「屠城沒你想得那麼可怕,真的。」武田晴信卻看出了今川義元心底的鬱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
天文十三年(1544)年6月28日,一行人抵達了上原城——曾經的諏訪氏的居城,也是南信濃第一大城。不過,在天文十年(1541)武田晴信入侵南信濃時,上原城的居民被他屠戮一空,隻有少部分孩子被今川義元接回了駿河。如今故地重遊,今川義元仿佛還能記得當時坑殺百姓的萬人坑的位置,有些不忍往那邊去看。
「上次坑殺的地方就在那裡。」但武田晴信卻頗有興致地抬手指了指遠處,「連鬼故事都出來了嘞。據過往行人說,每次在晚上路過這裡,都能聽到萬人坑那邊傳來隱隱的哭聲。還有個版本說,能聽到女人高呼「今川萬歲」的聲音,怕不是在感謝你這好人。」
「我不覺得是什麼值得感謝的事情。」今川義元沒有理會武田晴信的話,而是望向了上原城的方向。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上原城並沒有成為他想象中的一座死城。城頭修繕得頗為堅實,武田菱的旗幟高高飄揚。而在城下町裡,居然也隱隱可以看見人跡。正值午飯的飯點,不少房屋裡都飄起了嫋嫋炊煙。
「你看嘛,我說了,屠城
沒有五郎你想得那麼可怕,上原城這不就又有人煙了嗎?」武田晴信得意地抬手指向前方的城下町,「已經有幾千人嘞,再過個十來年,估計就會恢複成屠城前的模樣。」
「人不都被你殺光了嗎,哪來的人?」今川義元有些沉重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