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三年1544年7月10日,一行人抵達了武藏國鬆山城——如今扇穀上杉家的本城。
自室町幕府以來,關東管領一職就一直由上杉家世襲,作為在關東地區製衡關東公方的重要棋子。而在上杉家中,則以山內上杉家和犬懸上杉家這兩係最為顯赫,他們的家督輪流擔當關東管領,分庭抗禮。然而,在上杉禪修之亂裡,上杉氏憲上杉禪秀帶領著犬懸上杉家掀起叛亂,招致山內上杉家、幕府、關東公方各方的聯合鎮壓,犬懸上杉家從此一蹶不振。
犬懸上杉家的突然瓦解在關東地區留下了大量權力真空的地區,而成功填補了這一空白的勢力,則是快速崛起的扇穀上杉家。之後,英明強乾的太田道灌帶著扇穀上杉家在長尾景春之亂裡表現亮眼,幾乎吞下了犬懸上杉家的大半遺產,扇穀上杉家自此得以和山內上杉家並稱“兩上杉”。山內上杉家的勢力在北,扇穀上杉家的勢力在南。
然而好景不長,隨著太田道灌因為功高震主被扇穀上杉家家督上杉定正謀殺後,快速崛起的扇穀上杉家的時運也由盛轉衰。麾下國人豪族因為上杉定正的胡作非為而離心離德,來自伊豆的北條家也快速侵吞著相模、武藏的領地,扇穀上杉家在與北條家的戰爭裡連戰連敗,連居城河越城都淪陷了。
如今,時任家督上杉朝定正托庇於家臣難波田憲重的居城鬆山城內,勉強維持著扇穀上杉家的統治——整個武藏還聽奉扇穀上杉家命令的也就隻剩下太田氏的岩付城等了了幾城了。
和低調的山內上杉家不同,扇穀上杉家迎接使團的排場則大上許多,絲毫沒有考慮到保密的需要。家督上杉朝定親自出城十裡迎接,太田氏、難波田氏等重臣悉數到場,聲勢浩大的隊列和依仗都快趕上今川家的了。
“真是……怎麼說好呢。”今川義元本想感慨一下,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詞才好,“在我看來,山內上杉家的近況明明還好,領地和影響力都尚可,但是上杉兵部上杉憲政卻仿佛已經窮途末路一樣一切從簡。可扇穀上杉家的近況明明很糟,上杉修理上杉朝定卻仍然大張旗鼓,甚至有鋪張浪費之嫌……”
武田晴信卻搖著頭,似乎不認同今川義元的批評,而是感慨了一句:“人家有心氣,有乾勁,仍然有著‘關東兩上杉’的自尊,自然不肯把自己的規格降低到尋常豪族。你也彆管他的心氣是不是不合時宜,雖然可能眼高手低招致家族快速敗亡,但有心氣就至少還有翻盤的可能。若是像兵部那樣沒了心氣,哪怕再苟延殘喘,家族最終還是慢性死亡。”
“畢竟還隻是20歲的青年,可能年輕氣盛、一腔熱血,不甘心代代相傳的名門滅亡在自己手上吧。”今川義元設身處地地思考了一下上杉朝定的心境,遠處那個隊列之首的年輕人的身影也逐漸清晰起來。
“得了吧,兵部上杉憲政就比他大2歲,你也就比兵部大3歲,你們的心氣去哪裡了?這事可和年齡無關,就是你們不求上進。”武田晴信吐槽了一句。
談話間,使團已經到了歡迎隊列出。今川義元於是提前下馬,並目視武田晴信照做,牽著馬來到上杉朝定麵前。上杉朝定對這樣的禮節十分受用,到底還是年輕人,喜色已經爬上眉梢。他的麵龐尚未完全褪去稚氣,雙眼裡閃爍著的滿是活力和衝勁。
“治部殿下,大膳殿下,遠道而來想必也不是為了聽我的客套話吧。”上杉朝定淺淺招呼了一句,就迫不及待地當著諸人的麵直奔主題:“讓我們聯起手來,一起把相模的鄉巴佬伊勢趕出東國。”
“修理殿下如此勵精圖治,能和您合作是我們的榮幸。”今川義元於是便順著上杉朝定的意思說了一句,可是自己身為客人,也不好意思直說到天守閣裡後再詳談這種話。
“什麼時候發兵!”然而上杉朝定此刻已經是迫不及待,熱血沸騰地一揮拳,湊到今川義元和武田晴信身前道:“自河越城淪陷以來,無數昔日的家臣不得不屈服於伊勢小人北條之下,晝夜翹首以盼等待我率軍歸來。隻恨我勢單力薄,山內上杉又總是不肯全力相助,這才遲遲未能動手。如今若是有今川和武田從旁側翼,大事可成,已經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啊!”
“都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也就不急於這一時了,修理殿下,我們進城詳談吧。”武田晴信害怕上杉朝定在門口把越來越多的事情在大庭廣眾之下抖摟出來,也不顧主賓之分,直接開口反過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好!”上杉朝定此刻顧不上這些了,滿心裡想的都是“王師南定武藏日”的事情,完全沒有在意自己是“被邀請的主人”的尷尬身份,反過來後伸手邀請道:“快請!我們城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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