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竟然是這樣一個柔軟的人。
薛悅想再喝的時候,李厘伸手按住了她的酒甕。薛悅看了他一眼,歪頭一笑:“你放心。我的酒量在雲中城也是排頭幾名的。可不像你。”
李厘聞言,想起自己曾在她麵前醉得走不動路的樣子,不由得羞赧一笑,放開了手。
薛悅一仰脖,又飲了一氣下去。她用酒甕托著一張嬌紅的臉,另一隻手微微豎起纖長的食指,輕輕的向李厘方向點著,道:“從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不管你以後做什麼,隻要你不違背民族大義,不傷害我的父親,我都不會再阻礙你。”她眼角微微有些泛紅,似乎是想起了旁人,“像你這樣的人,真的太少了。”
李厘猜想她此刻的傷感,大概與楊一釗有關。他知道近侍不得與天王有染的規矩,心下不忍,語氣之中添了幾分擔憂:“你還好吧?”
薛悅忽然一昂頭,笑容燦爛:“我很好。不需要你擔心。你還是擔心你自己,還有你的那個小葉子吧。聽說她和蕭幫主走得很近。你可不知道,蕭幫主是個殺伐決斷之人。要是被人發現你倆的事情,隻怕你自身都難保。”
蕭幫主?小葉子?李厘心中沉鬱,可實在也沒有把握,沉默半晌,他才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薛悅喃喃的重複他的這句話:“走一步算一步?……走一步,算一步?”她突然大笑,“你夜離先生堂堂一個大男人,也說得出這樣的話?既然決定要愛,又怎麼能畏首畏尾,軟弱敷衍!須知男子漢大丈夫,若不能轟轟烈烈的成功,至少也要瀟瀟灑灑的說一句問心無愧!唯有這樣,才不會讓你愛的女人,因為愛你而後悔。”她眼角似有淚水,卻隻在眼眶中打轉,不肯滴落,最後化於無形。她高舉酒甕祝禱道:“薛悅今天謹以此酒,敬夜離先生和他矢誌不移的愛情!”
李厘看著她意氣縱橫的模樣,心中竟也生出了一種決心。是的,他應該奮鬥,應該堅定,不管小葉子如何,他隻需要做他應該做的事。他端起酒甕,笑著和薛悅手中的酒甕一碰:“多謝薛小姐提點。也謹以此酒,預祝薛小姐早得佳偶。”
此刻他已深感薛悅坦蕩高潔,已經是他心中難得的一個可信可托之人。他知道薛悅最恨撒謊隱瞞,雖不能將自己身世經曆全部告知,也不願自己離去之時,還要被她誤解,當即道:“薛小姐俠義豪邁,寬容以待。在下感銘於心,實在不該再隱瞞身世。我絕非不忠不義之徒,隻是確有難言之隱。他日如有機會,在下必將所經所曆一字不落的告知薛小姐,絕不食言。”
李厘說完,更毫不猶豫將身畔紫青劫從腰間解下,雙手奉於薛悅麵前。
“此劍乃先師臨終所授,一日未曾離身。願將此劍以為信物,寄托於薛小姐處,以表真誠。在下情非得已調轉鋒銳營,自知禍福未卜。倘若在下僥幸苟活,必當回報薛小姐坦誠相敬之德。”
薛悅伸手接過,右手手腕抓住劍柄一提,劍刃倉啷一聲出鞘。登時間劍刃瑩光映亮鬥室之間,薛悅雖非第一次見過此劍,但還是不禁為利刃所懾,雖不認得是何來曆,但觀其款式、紋路、劍鋒、刃芒,幾可與她的天雪寂相媲美,確實是價值連城、百年難求的寶劍。她深知劍客視配劍如生命,此番托劍,足可見其誠意。更何況他曾百般隱瞞自己師承,夜離什麼的隻怕也是化名,如今他卻拜托自己收藏先師遺物,相交真心更顯深厚。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她平視眼前少年,淡淡道,“不知其名,不識其人。”
眼前少年立刻回道:“李厘。桃李不言,不失毫厘。”
薛悅握著手中短劍,凝望少年,心潮澎湃,竟自無言。今夜她幽怨於楊一釗的種種退讓隱瞞,心胸正自苦悶,此刻又見夜離如此真誠相待,兩相對比,不由得百感交集。她驀然收了此劍,提起酒甕一口飲儘,抬手就將酒甕扔進湖裡。她背對著李厘,扶著亭柱站起。
李厘見她肩頭微微震動,顯然情緒激動。隻聽她傲然道:“多謝祝福,我孤家寡人,沒小葉子這好福氣。然君所托,我必視之如生命。”她伸出雙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整理了一下頭發衣裙,一轉身,又恢複了往常驕傲的樣子,“酒已儘飲,薛悅的心意也儘了。不說廢話,就此彆過。他日再見時,希望夜離先生得償所願!”她挺直脊背,氣度高華的離去。李厘望著她堅決的背影,第一次覺得對她敬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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