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悅與楊一釗多日不見,此刻突然照麵,心下還頗為忐忑。但楊一釗卻言行自如,笑著低聲招呼道:“不好意思,來得不巧。”
李厘愕然:“你怎麼混進來的……”
楊一釗卻不理他,隻是笑著看薛悅。薛悅乍一觸到他洞察一切的眼神,忽然臉上一紅。楊一釗一手一個將李厘和薛悅兩個木頭人推進屋去,笑道:“你們膽子不小,居然什麼也不準備,憑一副青絲甲就敢擅闖持劍宮。”
李厘焦急道:“若是朋友,就一起去。多拖一刻,小葉子就多一分危險。”
楊一釗收起笑容,正色道:“我當然知道。但持劍宮深入地下,單憑你一人之勇,隻怕連門口的機關都闖不進,還談什麼救人?”他拉過李厘薛悅,密謀數語。薛悅聽完,點頭道:“如此,我馬上去找高嵐。”李厘目視薛悅,眼中流露感激之情。楊一釗看了兩人一眼,搖搖頭無奈一笑,伸手拉過李厘去,轉身消失在門外。
薛悅站在當地,靜靜的看著那扇還在微微來回扇動的門,輕輕歎了一口氣,走向門口就要出去。
突然神夜來一推門就闖了進來,滿臉焦躁:“我剛才好像撞見傻小子和……啊!是楊一釗!我知道了!他們是不是去……“
薛悅見計劃突然敗露,果斷一掌拍出,擊向神夜來脅下。神夜來雙手下切,俯身下衝,雙足一點,已從薛悅頭頂翻身躍過,立在屋角。薛悅一擊不中,隨即用肩頭一撞,已將門關嚴,伸出手指放在唇邊,示意神夜來噤聲。這些日子她見神夜來照顧李厘,本已對神夜來有了些許好感。但此時事關重大,她仍需慎重以待。是以在神夜來察覺之後,立下殺手,封住房門,以免消息走漏,連累楊一釗和李厘。
卻見神夜來壓低嗓音道:“你們膽子忒大,攻擊持劍宮形同叛逆,傻小子不懂,你和楊一釗也不知嗎?居然就這樣放了他兩個去。真看不出你還挺大度,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太傻?”
薛悅沒想到神夜來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一詫之間,竟不知說什麼好。
神夜來見薛悅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似乎要把胸中悶氣都抒發出來才痛快:“哎呀行啦!我知道你怎麼想的。”她複壓低聲音,“你放心,我苗疆女子最重癡情。你和那個傻小子雖然都一副傻了吧唧的樣子,不過也算是一對兒性情中人,好巧就對了我神夜來的胃口。我不會舉報你們的。”
薛悅守著門口,一雙美目凝視神夜來良久,似乎在思忖她此言是否真心。
神夜來扁了嘴,翻了一個白眼:“我要是真想害你們,隻需在那個傻小子三魂不見七魄之時下一劑猛藥,你倆早都死翹翹了好嗎?如今他倆現在去了持劍宮,若是一劍殺了那個任青荃還則罷了,若是殺不死,看你們怎麼收場?”她頓了一頓,“為今之計,你快去找高嵐,就說……嗯……”她低頭想了一下,繼續道,“就說隻要他肯保住傻小子性命,你雲中城就支持他做鋒銳營營主。高嵐最想做這個勞什子營主了,肯定會答應你的。”
薛悅見她神色不似作偽,遲疑道:“可是你不是也……”
神夜來嘻嘻一笑:“沒錯,我是想做這個營主。不過我還年輕。就算他高嵐坐上了這個位置又怎麼樣?我有的是時間,早晚扯他下來。”她一耙臉,笑道,“趕緊去吧,傻姐姐。不然等傻小子死了,你可就要哭死了。”
薛悅這才一笑:“不愧是苗疆妹子,行事果然乾脆轟烈。被這樣的女子愛上,是程澈堂主的福氣。”
神夜來臉色一紅:“誰讓這世界上,為情所困的傻子太多呢?”
在經過一番酷刑之後,暈去的小葉子被扔到某個監房之中,直到被一段悠長的吟唱所吵醒。
她緩緩睜眼,隻覺渾身劇痛難耐,四肢猶如失去操縱的機械般遲鈍無力。她捂住腦子,連喘了許久,試圖扶牆起身。然而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此刻竟也如此費力,她蠕動半刻,方才倚牆坐定。
對麵,似乎坐了個人。那人正發出吟唱的最後幾個音,見她醒來,狡黠一笑,便不再唱下去。
她奮力睜大眼睛,才看清楚那人的長相。
那青年約莫二十餘歲年紀,一身破爛粗布衣裳,古銅膚色,體格精壯,肩寬腰細,縱然盤坐在地,也能看出他四肢修長,舉動有力。他臉方眉闊,高鼻深目,薄唇下方胡茬分明,剛硬之中又帶著些許野蠻之氣,一看便不像是中原人士。然而小葉子隻看了他一眼,便覺得這個人好生不凡。大概是因為他的眼中總閃爍著一種獨特的飄逸神采,與他的形貌產生了鮮明的對比,使他整個人的氣質變得硬氣而不失靈動。
剛柔並濟?大概是這個意思。他似乎也是囚犯,雖儀表不凡,卻也逃不了臉上身上累累傷痕的裝點。
“呦!女人,醒啦?”青年笑道,音色低沉沙啞,語氣卻輕快跳脫。
“你是誰?”小葉子問道。
“你又是誰?”青年笑著反問道。
看這青年身陷囹圄卻笑得雲淡風輕,小葉子也不禁受其感染,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