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
像個幽靈穿插在小路間,紅葉躲過了追捕,一步步走到了所謂遺老遺少的聚集地——嵐京城西郊的王孫店。
王孫店?怕是想自稱「王孫殿」吧。可惜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這一排排錯落無序的破屋就像是曾經慘敗的昭胤王朝,在黑夜中沉睡著,連過路的野狗都不願意多看這些屋子一眼,因為裡麵根本沒有值得逗留的誘惑。
推開一扇又一扇門查探後,紅葉確認這裡已經是一座「棄城」。想來也是,這群遺老遺少奉李淺為尊,貶自己入土,這李淺篡了權還不上趕著貼過去?便是依李淺本人的脾性怕是也要接這些叔叔伯伯回家的,更何況還有張子柳這廝在背後攛掇,定是要將和李王陵有關的任何線索都封鎖住的,哪怕隻是無關緊要的蛛絲馬跡也要一一銷毀。在辦事兒這一點上,紅葉還是很佩服張子柳的——其眼疾手快簡直可以說是粗生野長的又一個昀汐。
她早有預料,即使找不到李王陵的線索也不氣餒,畢竟她還有第二個目的——自從李淺發難以來,昀汐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她不知該去哪兒找他,但冥冥之中她有一種感覺——昀汐會和她有一般的心思。她想去哪裡,昀汐就肯定會去哪裡。
返回王孫店的入口,她借著星光在泥地上摸索尋覓,果不其然——她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腳印。在收複城池之後,她給昀汐修過一次戰靴,給鞋子底裝了一層軟木——那鞋印上的花紋與昀汐的戰靴如出一轍。可以肯定,近期昀汐一定到過此處。
她正沉思下一步該如何動作,背後卻忽然有人一笑。
驟然回身,她身後丈餘不知何時站了兩人。為主那人麵覆輕紗,長發披肩,身材婀娜,一身寬大紫袍隨風飄逸,隱隱有臨仙之姿,雖站立荒野仍儀態端方。在她身旁,一個侍從模樣的少年道童手提一盞紫瓶青頂琉璃燈,內亮著瑩瑩紅火。
紅葉先是一驚,隨即寧定心神,開口問道:「閣下何人?」
紫衣女一時未回複,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雖看不見她具體容貌,但很顯然她是在打量眼前這個」貨色「。半晌,紫衣女才發聲道:「也看不出什麼特彆好處。比任青眉可差遠了。騏驥,你怎麼看?」
被稱為騏驥的道童謙卑答道:「小道修習尚淺,比不得夫人慧眼。」
紫衣女有些嗔怪:「還修行呢。這才幾天?便把我教你的都忘了。好的不學,淨學些雲裡霧裡的口舌業。」
騏驥低頭輕笑,完全不被紫衣女嗔怪所惱:「夫人這可冤枉小道了……小道一不會出惡言,二不懂打誑語。」
紫衣女哼了一聲,依舊不依不饒:「你那意思是說,我出惡言,我打誑語?」
騏驥又一笑:「夫人您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紫衣女又哼了一聲:「你是仗著你那恩人回來了,就開始造反了。老話都說,生娘沒有養娘親,怎麼這七八年我都白養你了?今晚我非要個分明不可。」
騏驥再一笑,聲調平穩淡定:「夫人養恩,恩同再造。可惜小道塵緣尚淺,不及夫人所見廣博,確實難做比較。曆數天下能與夫人一般眼界的,除了恩人,小道也不認識第二個。小道想著,既然恩人願意將心意托付出來,大概對象也不會太壞。夫人您說呢?」
紫衣女重重哼了一聲:「不管是幾歲的男人都是一個毛病,見到平頭正臉的就忍不住要偏心。她是不太壞,可也不夠好啊!」
倆人一來一往的交流,就仿佛紅葉完全不存在。紅葉聽著心裡火大,忍不住皺起眉頭:「閣下到底是誰?來此有何貴乾?不會專門來消遣我的吧?」
這話一問,紫衣女的聲調都像是翻了個白眼:「人生得一般就罷了,脾氣還這麼大!真是要命。這樣的人品,怎麼入得了
我的門?簡直是玷辱門楣。騏驥,你可看見了,我還沒認她,她倒對我這般態度,簡直是沒大沒小,不分尊卑,太不入流了。」
騏驥上前幾步,躬身向紅葉行了一禮:「紅腰教主,小道這廂有禮了。我家夫人心直口快,但素來喜與人為善,還請您不要誤會。」
與人為善?誰家人管一上來就挑眼叫與人為善?紅葉心中暗罵幾句,但看騏驥以禮相待,倒要給他個麵子,正要接茬,卻聽紫衣女道:「要她擔待?到底是誰擔待誰?我善與不善,那是對彆人。現在可是她求著進我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