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說,人生除生死,再無大事。在鄉鎮,結婚,生子,送亡人都是規矩最多,禮儀最完整的大事。
人已死,節哀之。然後就是開始整理身後事。
爸爸很忙,要拿著母親的身份證與醫院的證明去派出所開死亡證明,去銀行把媽媽戶頭裡的錢都取出來,再就是聯係喪葬一條龍的那條龍。
夏天過世,需要租冰櫃停屍於家中,避免屍體**。成捆成捆的紙錢,用蛇皮袋堆在門口,一旦門口的火盆燒起來了,那紙錢就不能熄。
爺爺奶奶更是用金箔紙手工折著一個個小金元寶,他們說這才是那邊認可的錢,折到眼睛都迷了,依舊不願停下手上的動作,或許這是他們唯一能為兒媳再做點的事情吧?
鄉裡有規矩,意外而亡的人煞氣太重,需要請老和尚來念三天經,晚上則還要搭台唱戲回饋前來送禮吊唁的街坊四鄰。
林川披麻戴孝,除了燒紙,還禮磕頭,幾乎沒有什麼事需要他來操心。他就像一個磕頭燒紙的機器,三片三片地丟進麵前的火盆中,不斷給靈堂更換新的香燭。
隻有夜深人靜,四下無人時,他才能安靜地靠在冰櫃邊,隔著玻璃去看媽媽那張補了妝後還顯蒼白的臉。
不過媽媽是笑顏,不知道是入殮師的手藝好,還是媽媽的記憶就停留在給兒子送綠豆沙的那一刻。
“如果九天能逆轉時空救活你,哪怕要了我這條命,我也一定要學透,把你換回來。”輕撫著冰冷的冰櫃,林川又是不自覺地眼眶濕潤了。
這兩天來,所有的禮節,該做的事情,沒有偷懶過一秒,並非尊重這門的規則,而是那裡躺著的是自己的母親。
但在林川記憶裡,暴風雨卻還沒有到來,那就是從城裡趕來的二舅與三舅,他們是媽媽的兩個弟弟。當年媽媽不顧家裡的反對,非要嫁給老爸到這鄉下定居,為此早就和本家鬨翻了。
姥姥姥爺整整五年沒有與家裡來往,直到自己降生,姥爺家才算不得不承認了這樁婚事。
這兩個舅舅都不是成器的東西,二舅學彆人開公司,結果偷稅漏稅被抓,罰得都快光腚;三舅迷上了**彩,一期一期地買,誰勸都不聽,還把三舅媽給打跑了。
眼見這兩個都不是養命的兒子,姥爺姥姥記起了自家最孝順的閨女,就愛那個大概三十萬的養老金就存在了媽媽這,指望以後老了,病了還有個依靠,有人會管他們的死活。
可誰曾想到好人不長命,白發人送黑發人……
兩個舅舅著急忙慌的趕到了鄉裡,說的是悼念姐姐,實則是打起了那筆姥爺養老金的主意。
他們在母親下葬的那天,不依不饒和父親扯起皮來,怒斥老爸就是想私吞姥爺的養老錢,兩兄弟一起逼父親非讓給了錢才允許媽媽封墳下葬。
林川記得那一天是自己第一次動了殺人的念頭,和兩個舅舅撕吧起來,場麵鬨得那叫一個難看。什麼人生大禮,淪為了一場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