穰城,一座二進的府苑內,身材略顯臃腫,穿著素儒袍的賈詡,一雙陰惻惻的眸子正審視著手中的信。
許久,他才緩緩放下帛布,嗤笑了一聲,“騎馬坐轎修來的福報,推車負重命裡的使然。萬般從命來,終究逃不走也躲不開啊。
誰能想到昔日董卓麾下的武夫,被諸侯們唾罵的呂奉先,今日會腳踏兩州,坐擁七郡呢。”
都說五十知天命,隨著年歲的增長,賈詡越發的認同命運使然下人力想逆天改命顯得無比徒勞。
曹操也好,劉備也罷,可能都會覺得呂布找了個好女婿,讓他絕地逢生了。
可賈詡看來,這就是他呂家人命中該有的顯貴。
今日這般,已經是比曾經風光無兩的董卓實力還要強一頭。
他從榻上站了起來,然後走到窗台邊,看著窗外隨風飄擺的柳葉陷入了沉思,“呂布,呂奉先啊,這盤棋來看倒是差了曹孟德一些。”
劉表此人徒有虛名罷了,在荊州這裡已經被四大家族給架空了,穰城不是可以長待的地方,總不能做一輩子的看門狗。
局勢上看,賈詡已經是偏向於曹操了的,不過宛城之辱時隔不久,是想著等張繡在荊州吃了癟再給他建議投曹,自己也算完成了身份的轉變。
現在看來,這事可能得另做他想了。
於私,跟呂布還是有些交情的,他也認識曹操,不過交情顯然不如呂布的。
於公,去曹營頭上就得頂著降臣的帽子,去呂營.是他請我去的,區彆可不小。
兩家大戰在即,隔著八百多裡都能嗅到狼煙味。
不過就算呂布真的敗了,終歸不至於殉葬的。
“先生,先生!”
一名軍士跑了進來,作揖道:“主公有請先生到校場!”
“知道了。”賈詡揮了揮手後,將帛布放入了衣袂之下。
賈府距離張繡住的將軍府不遠,隔了一條街而已,不過要去校場就得騎馬更快些了。
來到校場的時候,將士們正從馬車上把一袋袋的糧包扛進了營裡。
“將軍,看來這一季的糧草劉表沒想拖遝了,份量好像還不少。”下馬後,賈詡走到了張繡的身旁。
“呂布送來的,足足三萬石。他寫信給我,稱念昔日交情,不忍我寄人籬下受冷眼,送來這些糧草,若是願意,也可到徐州與他共謀大業。”
張繡輕歎了口氣,有些慚愧的說道:“當初在洛陽的時候,實不該欺他敵將身份啊。”
關中狼煙多年,民生凋敝,弟兄們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不然他們也不會到荊州來掠奪。
劉表上回送來的糧草隻有五千石,哪裡夠弟兄們一季用度呢。
這個時候,呂布送來的三萬石糧草於張繡而言就像是雪中送炭,很難不心生感激。
賈詡眯著眼撚著花白的寸須,兩邊同時下手,看來呂布真是有備而來、誌在必得啊。
“將軍怎麼看?”賈詡主動揭開話題。
“儘管昔日與他有些間隙,可如今他主動送糧,分明是想冰釋前嫌。”
張繡臉上浮現讚賞的神色,隨後眸子一沉,“而且他說的對,我跟他都有共同的死敵,就是曹操,若不攜手,早晚必被曹操吞並。”
說完,他就看向賈詡,顯然是在征求意見。
賈詡雙手掬在前麵,並沒有立刻回答,思忖了許久才長舒了一口氣,點頭道:“將軍所言在理啊,在荊州劉表甚至都不願撥付糧草,若是曹軍來犯,我等必是首當其衝,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早些脫離是明智的。”
我可什麼都沒說啊,荊州這裡日子不好過這是事實,至於去還是不去,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不反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