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業追出去時,徐龍已經開口把消息公布下去了。
“纖康,你去打幾個電話…就說,因我個人的原因,私教班取消,退款退費給各位學員、報銷車旅費、住宿費和夥食費。”
“總共就五個電話……”徐龍邊說,邊摘下了口罩。
私教班的學員不會很多。
一般為保證充分的上手操作量和教學質量,私教班的學員會嚴格管控在個位數。
方子業追在徐龍教授的身後,內心隱隱一驚。
嘴角輕輕咧開微顫。
事情發展到目前這個樣子,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本來按照方子業的打算,謝心牽線搭橋,自己來湘雅醫院展示一下自己的技術,給徐龍教授打個下手,完成一台穿刺,讓身為學員的洛聽竹覺得訝異即可。
但來後,方子業也沒說什麼刺激性的話,一直也都規規矩矩的,怎麼就真的讓這次的私教班直接被取消了呢?
這不扯犢子了麼?
自己特意從漢市請假來沙市,欠下秦葛羅和謝心的人情,最後事情卻發展成了如今這樣子。
“徐老師,這一關,我們自然是看到了希望的,而且也做過幾例。”
“第三例,目前我們仍在考量,她雖然沒有感染,也沒有半身不遂,但自踝關節以下平麵的感覺和運動功能,暫時處於殘失狀態。”
方子業很少遇到外院的教授,平日裡能接觸這樣的大佬,多是因師父們帶著,有他們兜底的情況下,很多教授都對自己十分和藹。
徐龍說完,又謹慎地補充了一句:“我是說肢體活著,不是人。”
“你…你也不必自責。”徐龍的語氣還算比較敦厚,並未生氣,就是本就因年歲已高的鬆垮臉皮揪扯顫抖。
毀損傷的終極結局,就是截肢。除非是特殊部位的毀損傷,如頭部、胸部、腹部等,要保住性命的問題不大。
方子業的回答依舊,如鋼鐵一般僵硬:“徐老師,我之前解釋過,我是為了毀損傷相應的病種而來。”
方子業看到徐龍的刀眉一聳,瞬間心虛幾分。
刀眉三角眼,鼻梁骨很挺,滿臉布著歲月的斑駁痕跡,卻一點都不顯老,反而有一種壓人的氣勢。
“之前我一直以為,我自己的火候到了位,但如今才知道,其實還差了蠻多,存在比較大的知識盲區…所以,這開班的事情,就隻能往後再推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其實我們愈發地需要知道患者在術中的運動功能恢複情況,若能,通過局部麻醉,就完成感覺和運動分離的話……”方子業自然記得科室裡壓床的幾個病人的。
要進一步地爭取的話,就隻能是作好各方麵的鋪墊。
這是黃凱,方子業的內心謹慎對應。
“一例雖然感染了,但目前感染已經經過多學科聯合會診,感染幾乎已經控製,避免了最後的截肢,但因感染導致的遷延,使得局部的血運變得微弱。”
“先活著這一關伱闖過去了麼?”
“徐老師,很多學員都是遠道而來,包括我,我就是錯過了私教班的報名時間,所以您在篩選簡曆的時候都找不到我。”
操作是手上功夫,彆人將如何做說了出來,讓方子業執行,方子業的執行力是無以倫比的。
徐龍是教授,能夠夠資格開私教班,就不是一般的教授,他說出去了要取消,就並不是在開玩笑。
徐龍的嘴唇很厚,耳垂很大,個子中等,一米七左右,身材很厚,脖子上的胸鎖乳突肌格外突出。
方子業的麻醉學相關理論可以說是菜雞一個,連麻醉科的碩士研究生都略不如,理論是認知。
徐龍的問題,格外尖銳。
自然,方子業其實也清楚,徐龍想要從4級跨越到5級穿刺術這一步,需要一定的機緣。
“你現在有這樣的功力,你應該更加清楚我說的意思。”
說實話,這些理由雖然是方子業臨時想的,但這些理由,一直都梗在方子業的心裡,惦記著。
“您應該知道,毀損傷這樣的病種,在肌肉、軟組織被毀損的情況下,想要清創之後再恢複功能,是非常困難的……”
徐龍轉身,可能在這一瞬間,消化掉了情緒後,說:“方醫生,我開小教學班的本意是,發展一批能做運動感覺分離的麻醉醫生苗子。”
如今,徐龍和鄧勇八竿子打不著,甚至徐龍都不知道方子業有個師父叫鄧勇教授,即便知道,也不知道鄧勇是誰,可就沒這麼溫柔了。
“徐,徐老師,您……您這是……”方子業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雙目直勾勾地看向摘下口罩的徐龍。
“一例活著,但是半癱殘疾!”
劉煌龍的神經縫合術以及周圍神經治療相關的造詣……還有就是麻醉技術支持。
比如說強如段宏教授這樣的創傷外科巨擘,那也對自己是欣賞有加。
“其實,我也是想來與您學習局部麻醉相應的技術的。”方子業還想努力一下。
徐龍是湘雅醫院的教授,而且地位不低,可沒那麼好忽悠:“你一個好好的創傷外科醫生,你學局部麻醉乾嘛?”
方子業其實很想說不懂,如果不是徐龍給他指點該如何去麻醉,要麻醉什麼位置,找什麼神經節段,方子業是很難完成的。
“神經可能因感染和營養的綜合性因素,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然而,讓患者活著和讓患者更好的活著,都是醫學最偉大、最本質的哲學,兩者沒有本質上的高低貴賤之分。
但方子業的目的不是來讓徐龍認菜的啊。
也記得非常清晰,那兩個毀損傷病人的當前轉歸。
不過,徐龍說明了該怎麼去麻醉後,方子業完成起來,就是很輕易了。
麻醉科的教授,也因為鄧勇的關係,會不自覺地給鄧勇一些麵子,收斂自己的情緒和麵子。
“中南醫院好歹是漢市大學附屬醫院,諾大一個麻醉科沒人了,需要你一個外科醫生通過局部麻醉才能開展手術?”
因此此刻的方子業,看起來就有一種,目光虔誠的感覺。
俗話說,男人喝到七分醉,演的你流淚。
九分真,一分假時,真假難辨。
徐龍聞言,略抿了抿嘴:“倒是難為你了,一個創傷外科的醫生,為了患者的功能健複,還要操我們麻醉科業務的心思。”
“行吧,你所說的這個術式,我也很感興趣,你就直說,你到底需要些什麼,我看看,能不能去中南醫院配合你……”
“啊…”方子業一愣,聲音拉得很長。
“啊什麼啊,你難道覺得我配合你不夠資格?”徐龍的音調提了幾分,目光閃起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