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勇的四周,瞬間被圍得水泄不通。
這是全省的骨科年會,參會的代表更多是地級市和縣級醫院的成熟醫生。
創傷外科從手術總量來看,最純粹的骨折切開複位內固定術,終究是占了大頭的。
地級市與縣級醫院,其實或多或少地都存在著一定的競爭關係。
縣人民醫院在做骨折手術,中醫院同樣在做,縣城裡的民營醫院也在做骨折手術。
地級市醫院的中心醫院、人民醫院、中醫院等,同樣如此。
並且,地級市醫院裡的病人量,是相對有限的,如果一個醫院的病源多了,那麼另外一個醫院的病源就會相對比較少。
在這樣的基點之下,如果誰能夠掌握更先進的骨折治療技術,那無疑就是占據了“先機”,不是兄弟醫院被迫改行,就是錢包必須癟下去。
鄧勇這會兒的一張嘴、兩隻手、兩隻耳朵完全不夠用。
耳裡不知道該聽誰的提問,手不知道要去推哪個要緊貼自己的‘玻璃’,嘴巴也不知道該回複誰的問題。
終於,在兩分鐘之後,鄧勇教授才重新摸到了話筒,如同奶爸一般的語氣:“奧,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各位同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鄧勇左手拿著話筒,右手直接舉起‘投降’。
“我叫鄧勇,我跑不掉。”
“今天畢竟時間有限,我們以後有機會慢慢聊。”
“上午場次的第二節會議即將開始了,我們大家都是有素質的文明人,不要擾了會場規矩。”
說到這裡,鄧勇才把話題交了出去:“段教授,你是上午場次的大會主席,請組織一下紀律啊。”
此刻,段宏的臉色略帶著幾分黑。
鄧勇拉稀惹了毛,他這個外院的人還要出麵幫忙擦屁股。
段宏還不得不這麼做,畢竟學術會議是正經的交流,不是可以暫停或者推遲的小會。
“請各位同道安靜下來,上午場次第二節會議,將於十點三十五分準時開始,現在已經是十點三十一,請各位保持會場紀律……”
段宏這麼一說,圍著鄧勇的眾人才慢慢地平複下來情緒,每個人的臉色都滿是糾結,從大講台退下來時,還回頭看有沒有不要臉的人繼續圍著鄧勇轉。
生怕其他人占了先機,自己便落後於人。
……
台下。
張元聰縮了縮自己修長的脖子,嘴角咧了咧並輕輕抽搐了十幾次,不由自主地先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威宏啊,你這心裡應該很苦吧。”
“怎麼你們會遇到這麼一個變態的啊?”
張元聰如今是魔都六院的副教授,副主任醫師,見識過的人很多。並且,正好魔都六院的創傷外科,就有一個公認的為數不多的國手級人物。
且魔都六院公認的‘國手’,不是‘段宏’教授這樣的‘偽殘缺國手’,而是更全能的老教授。
然則,即便如此,張元聰仔細審視後,都發現這位老教授的手法複位術,與方子業的手法複位術比起來,都好像少了點‘靈魂’。
“是這樣啊,這小比崽子。已經很久都不懂得什麼是尊師重道了,倒反天罡。”袁威宏戳了戳桌麵。繼續給隔壁的張元聰倒苦水。
然則,這一次,張元聰卻輕笑起來:“其實吧?”
“我個人覺得,這小年輕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尊師重道的話,會讓你們更難辦。”
“比如說,萬一他問你一句,袁老師,我接下來該怎麼提升呀?”
張元聰的聲音如刺,又如一把修蹄剪。
又紮心,又想安撫袁威宏的心態。
袁威宏摸著大額頭半地中海的手勢輕輕一頓,偏頭“茫然”地轉了一圈,而後輕輕點頭,聲音收斂:“聰哥,你說的也有道理。”
“如果他這麼問的話,我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了。”
張元聰聽到這裡,馬上雙眼一亮,伸出左手的示指輕輕敲了敲桌麵:“威宏,其實啊,像他這樣的人,有兩種比較好的處理辦法。”
張元聰的眼珠子在眼眶內轉動了一圈:“一種就是打壓,將其壓得喘不過氣。”
“這種方法,現代這個社會肯定已經不適用了。你壓得太狠,彆人發一個抖音什麼的,很可能適得其反。”
“畢竟,若是他去開個網絡直播什麼的,對上級醫師的能力進行‘打假’質疑,就不好辦了。”
“第二種,就是純粹的利他主義。什麼叫利他主義呢?”
“就是,給他一條更好走,更通達的路,起點更高的平台,一個更加彆致的囚籠。”
“這叫眼不見心不煩。”
張元聰說到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可以代勞。”
“孫猴子大鬨天宮的時候,都請了如來佛祖,所以不寒磣。”
“威宏,你找個機會,把他約出來,我請伱們兩一起出去好好地吃一頓,我覺得至少有八分把握,把你的這個絆腳石給取了。”
“我給你講啊,你不要看他現在年輕,或許他幾年之後,就要和你競爭正高,再幾年之後,你想要拿傑青都沒機會了。”
“而且,他去了更好的平台,也不是你挑唆的啊。路就擺在了這裡,是他個人的選擇,對不對啊?”
袁威宏聞言,整張臉都稍微有點僵。
張元聰看到袁威宏這臉色,也是稍稍抿了抿嘴,收斂了一下:“當然,我也就是傳達一下我個人的意思。”
可沒想到的是,袁威宏的語氣比之前更加幽怨:“聰哥,你是我師兄,我拿你當鐵兄弟。”
“你剛剛還說要拯救我於水火,現在你怎麼還把這個水火來源也要一起帶走呢?”
“你到底要帶哪一個?總不能都帶吧?”
張元聰的心情一下子被袁威宏的話衝擊得有點亂,以至於雙手的十指都忍不住不停地如蜘蛛一般上下晃爬。
這個問題聽起來簡單,隻是二選一。
但完全就是無解啊。
你說帶走方子業吧,明明你說了要帶我去魔都六院的。你現在又不帶了,我給你舉薦根雞毛你要不要?
你說帶走袁威宏吧,就還不如帶走根基不穩的方子業了。方子業現在多年輕啊,肯定不如袁威宏這麼根基深厚。
就連袁威宏對方子業的怨念都頗深,那其他人肯定也是對之又愛又恨。
兩個人都可以帶,這是最優解,但張元聰自己貌似給自己挖了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