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業三小隻也轉頭看去,在方子業的視野裡,袁威宏嘴角的芝麻醬與隔壁的蘭天羅無異,但眼神略有古怪。
“師父。”方子業端著一次性餐盒站起來後,袁威宏端著的盒子裡青素一幕讓方子業內心恍然:
“師父,這一半都還沒吃過。”
“師父,我們也沒吃……”揭翰和蘭天羅兩小隻也很懂事地將還沒動過的牛肉從餐盒裡刨到餐盒裡。
每人三份的大份牛肉,好歹大幾十塊錢,沒那麼快吃完。
袁威宏也沒嫌棄,正好湊在桌子的最後一麵坐下,夾起牛肉就往嘴巴裡一送,咀嚼而語氣囫圇:“你們私下裡過年,把師父踢出局了?”
袁威宏自己就基本沒這麼吃過!
“師父,不知道您會在科室裡吃早餐。不然肯定就點四份了。”方子業與蘭天羅揭翰一起坐下後回道。
袁威宏聞言,又夾了一筷子:“有說沒說,這麼吃一兩次還可以,但吃得多了,反而影響麻醬香味。”
“今天我們組安排了兩台手術,子業你覺得能搞得定麼?”袁威宏把話題歸正。
隻是問完問題後,袁威宏攪拌麵條的動作一頓,低聲罵道:“這話怎麼這麼奇怪,他娘的到底你是師父還是我是師父?”
一個老師,問自己的學生搞不搞得定,這樣的心情誰能懂啊?
“師父,那肯定您是師父啊,我最多就是你手下的一個打工人師傅,比如說司機師傅這樣的,操作師傅。”
“聽人說,有些地方的手術室裡有專門推CB機的工人師傅,我就和這個類似。”方子業開玩笑。
在師父麵前開這樣的玩笑,並非是人情世故,純粹就是為了活躍氣氛,大家都開心。
蘭天羅很懂事地接道:“那我應該就是統計師傅。”
揭翰也要學一句的時候,袁威宏提前揚起下巴將他的話憋了回去:“揭翰,你彆說話,你是我師父。”
到現在為止,袁威宏對揭翰都是又愛又恨。
你說揭翰不對吧,多問是每個人的權利,科研人沒有一種批判性的思維,怎麼要叫做科研呢?
但揭翰的有些問題就很怪——
“你可彆問我能不能做海綿體的骨誘導了……”
“咳!咳咳咳!”
“咳。”方子業見話題沒在自己的身上,就開始吃麵,一聽袁威宏的話就卡到了。
偏頭看向了揭翰,蘭天羅也有過一段不知道算不算戀愛的經曆,所以也不是小白。
海綿體的骨誘導,大哥,伱這個課題,很多人都很感興趣啊,不管你寫在任何地方,都會有很多人無中生友……
揭翰低頭開始‘乾飯’。
袁威宏則認真地看了看揭翰,又掃了一眼方子業和蘭天羅兩人,歎了一口氣道:“我覺得揭翰很可憐。”
“遇到你這樣一個師兄,再遇到你這樣一個師弟,明明他的臨床天賦比王元奇還要高,卻不得不塵隱到塵埃裡。”
方子業聞言道:“揭翰你去年可以闖練功房麼?”
高精尖專業技術專項計劃和蔥研計劃,都是醫院裡非常重視的讀博通道,揭翰如果有機會兩個都衝過去,那挺好的啊。
隻是揭翰的博士考核都已經結束了,馬上揭翰都要博一了。現在說這些都晚了。
“沒有師兄,是在最近!師父說我比王師兄還優秀,就是客套話。”揭翰趕緊回道。
方子業點了點頭:“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多上臨床了。”
“師父,您今年沒有收碩士吧?”
袁威宏搖頭:“把名額讓了出來,哪裡可以每年都收?”
“雖然醫院裡允許我每年都招收,但我怕招恨……”
“天羅可是我強行換來的,自己得遵守規矩。”
“沒關係,做實驗的事情,慢慢來,實在沒人手的話,我就去實驗室裡做。”
方子業聽著袁威宏這話,馬上道:“師父,您彆去,我去……”
開玩笑,如果真的袁威宏去實驗室裡親自做實驗,自己在臨床帶組的話,自己就算不被彆人噴死,也會打上人品有問題的標簽。
盛氣淩人,沒關係。
盛氣淩師,那問題就大了。如果你列舉不出來你老師的‘過分’之處,你就等著被各個領域一票否決吧。
“嗯…子業,和你商量件事情啊。”
“你自己也是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的,你應該知道,走到了博士階段後,需要參與的研究和實驗會很多。”
“揭翰,蘭天羅他們兩個也會逐漸地往博士方向靠,單純隻靠他們兩個,其實能做的事情有限。”
“你和我現在,都沒有多餘的時間照看實驗室裡的事情。”
“師父的意思是,如果你招了科研助理時,可以考慮一下這個方麵。”袁威宏直接說明了來意,就是盯上了方子業的一名科研助理。
方子業聞言就說:“師父,這是肯定的,就算我以後帶學生了,我也不會著急分自己的小團隊出來。”
“除非有一天,師父您的攤子鋪得太大了,也照顧不了方方麵麵後,我才會學著師父你的樣子,單獨去管一支小隊伍。”
富貴莫忘來處,長了翅膀也彆忘了自己會走路。
方子業見袁威宏沉默,蘭天羅和揭翰二人則是若有所思,便又道:“師父,我之前也沒了解過科研助理,所以到時候還要和您請教一下,到底該注意什麼問題。”
袁威宏張口正要說話,卻被蘭天羅開口打斷:“招科研助理分兩種,一種是半合作式科研助理。這種助理又分兩類。”
“一類是對方有一定的自主研發能力,借用我們的平台,他自己可以私下裡用自己拿的基金做一些私活。”
“另一類則是有一定的自主研發能力,但不去接私活,希望能夠融入團隊,與我們一起合作,最後甚至直接進入到實驗室裡工作,擔任實驗室科研正式成員。”
“能遇到第二類肯定是更好的,但實際上,市場上但凡有點天賦的,都被彆人拐走了,想要通過一個科研助理就找到人才的幾率非常小。”
“第二種就是全托式的科研助理,更簡單點就是工具人。但這樣的工具人要最忌諱他們的自由權,不能吃裡扒外,更不能私自出售數據。”
“但有一個問題是,他們會接觸到原始數據的搜集,且他們會管理實驗室裡實驗試劑的采購等工作。”
“實驗室有這樣的人後,我們實驗室就必須設置一個標準的采納。”
“我極力推薦的就是讓李源培師兄幫我們去物色人選。”
“第二極力推薦的就是讓洛聽竹師姐幫我們物色人選。”
“因為他們的人脈都很廣。”
“李源培師兄,在師兄你下恩市之後到現在,他幾乎認識了院內百分之四十的碩士和博士!”
方子業還沒來得及回話,袁威宏的驚歎聲就奪耳闖進:“有這麼多嗎?”
袁威宏放下筷子,開始摸自己已經成規模的地中海,臉皮輕抽。
想要認識本院百分之四十的碩士和博士,這可不容易啊!
“李師兄自己說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覺得有可能是李師兄家裡人給了他指點。”蘭天羅道。
一道不通一道通,李源培在臨床上的天賦著實有限的情況下,李源培直接去更改賽道,這也是最明智的選擇。
揭翰這會兒也放下了筷子,擦完嘴後,一邊收拾餐盒,一邊說:“源培師兄在安排任務時,真的可以做到很細致,如果能夠把李源培師兄也拉進我們實驗團隊的話,肯定隻有好處…”
方子業第一時間就拒絕了揭翰的推薦,輕輕地擺了擺手:“源培肯定不合適。我和源培是同學,他自己也是博士,怎麼可能甘心來我們小團隊?”
“我和鄧勇老師畢竟有師徒緣分這一場糾葛,所以我不可能讓鄧勇老師的得力乾將虧空,鄧老師以後還是要收學生,還要繼續發展團隊……”
“我如果不願意去接手鄧老師餘留的團隊的話,就隻能稍微隔出來一條線。”
“以後,如果你們自己能解決問題的時候,就少去麻煩李源培了。”
方子業說完,就看向了袁威宏。
袁威宏道:“子業你彆看我,各交各的。”
“你們師爺和董耀輝老教授一輩的事情,到我這裡就可以為止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和鄧老師以後肯定是難以再一起合作共事,但你們都是可以的,不要帶情緒。”
“我不能是因為我受了楚教授的教養之恩。對於鄧勇教授而言,董老教授對他也是有教學之恩,你們沒關係的。”
“好的師父。”方子業三人齊聲道。
“……”
快樂的早餐時間,一晃而逝。
接近八點,袁威宏帶著三小隻進醫生辦公室後,大部分人都陸陸續續地往裡趕進。
劉煌龍今天來得不晚,方子業幾人進去時,劉煌龍已經坐在了交班位上,不時看著手機上的時間。
與此同時,很多看起來正在查患者檢查資料的管床醫生,也多是在編輯著微信信息,很明顯是在催促人趕緊趕來醫生辦公室。
七點五十八分,人都到齊。
雖然沒有到八點,但劉煌龍還是吩咐值班的護士開始先交班,而後就是值班醫生交班。
“昨天急診入院1人,病人與家屬強烈要求出院1人……”劉海華細致地完成了交班後,說話的權利就歸到了劉煌龍這裡。
劉煌龍道:“科室裡昨天入院出院的人,我也有所耳聞。”
“其中,病人和家屬都明確地表過態,說是有護士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來科室裡辦理住院手續。”
“這樣的支招,我再明確一句,以前或許可以,但從現在開始,我們科室,不吃這一套。”
“將錯就錯,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誰要是讓我不好過了,我會讓大家所有人都不好過。”
“昨天某位護師打電話叫未到預約時間的病人來科室裡的事情,我已經親自聯係了護理部,我也不點名了。”
“你們自己去護理部說明原因!”
“第二點,我們科室,要服從總值班的安排,切記。”
“任何醫生,不管是值班醫生、進修醫生還是副主任醫師、都不得違逆總值班的安排。總值班打了電話,就直接執行,執行之後可以酌情給住院總彙報。”
“我們都要有大局意識……”
“行了,暫時就這樣。大家都開始去交班吧,方子業跟我來一下。”劉煌龍說完,就站起了身,脾氣很大,架子也不小。
走路風風火火,滿臉看不出英氣,卻也能看出來硬氣。
劉煌龍從來都是‘才華’和純粹的‘技術’吃飯!
方子業起身後,輕聲給師父袁威宏解釋了一句後,便跟在了劉煌龍身後。
主任辦公室距離醫生辦公室不遠,也就是二十米的距離。中間間隔了醫生休息室,副高辦公室。
方子業跟著劉煌龍推門而入後,劉煌龍沒坐上自己的位置,就滿臉嚴肅起來:“子業,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從你拒絕被調任至療養院的那一刻開始,我們科室,就不能主動地用科室資源換取其他資源了,這樣的事情一旦出現,等待你我的,就可能是非常麻煩的亂局。”
劉煌龍的表情正色,粗鼻聳立,短眉凝塊,小眼微眯,說完之後,才走向了座位。
“劉老師,你是指昨天的事情麼?”方子業隻是想過,自己拒絕了療養院的調任,就不能亂來,沒想到那麼深入。
“是,也不全是!”劉煌龍道。
“去療養院,是你一次非常大的機遇,但你給的回複太過於正式,這就相當於你自己給自己打了一個標簽。”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會把你分成兩類,也就相當於兩派,一種以為你是赤子之心,不忘來處,一種說你有點沽名釣譽。”
“但不管哪一種,我們都要做好,公平公正的原則。”
“急診插隊入院,急診手術這一條原則,誰都動不了。但我們選了這條路,那即便是院長的親戚想要先進來做一個擇期手術,也隻能排在後麵。”
“如果我們動了這一條弦,那麼這條弦就會斷!”
“如果彆人動了這一條弦,這一條弦也會斷。而且我們也可能會被殃及,所以,我才想到了視頻直播的形式,隻編號,隻編寫日期與代號,按照順序每天安排入院的病人。”
“隻講究一個原則上的先來後到!”劉煌龍給方子業告誡著。
方子業點了點頭。
“劉教授,那昨天那個病人,到底是為什麼強烈要求出院?是有人?”方子業問。
“三點!”
“第一他動了彆人的優先權,叫排隊優先權。”
“第二,他是自投羅網,他之前讓人做的更改中考成績的事情,太過於明顯。”
“第三,自己屁股底下不乾淨。”
“目前的情況,最主要就是維穩,不舉報、不予廣範圍的追究,如果一旦被曝光、舉報的話,那明麵上的炮灰,肯定會被轟得連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