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所以你喊我們來,又要乾什麼好事?這回讓兄弟們也幫點兒忙啊?”
沈漣隻是責怪君權單獨行事,好似他不值得信任托付。
“這回不一定是好事。”他聳聳肩。
“管你什麼事呢,說就是了。”沈漣催促道。
“這幾天不是來了很多新兵嘛,想請漣兄替小弟去練兵。”這話說得流暢自然,可君權忽然話鋒一轉,“爭取和我分庭抗禮。”
前半句話聽得沈漣正要答應,後半句卻驚得他幾要跳起來。
“你說什麼...等等?”沈漣看向柳泠泠,兩人眼神一對上,忽然都明白了。
“真至於這樣?”她想問的其實是“你究竟要做什麼”,她並不覺得真到了那地步,局勢還能掌控在君權一人手中。
“等真的至於的時候哪還來得及,預判敵人的預判才是上上之策。”君權換了條腿繼續翹,顛顛地,一副得意的模樣。
“哪來這麼玄乎,他們未必猜不到的,你這也沒預判幾步。”沈漣覺得這麼做的思路非常正常,甚至因為太過直白可能被人反將一軍。
“他們哪有漣兄這麼聰明,等予家忍無可忍要搞動作的時候,誰管你是不是真要反我,若他們真有這麼謹慎,再想辦法逼他們反就是了。”
“你有幾成把握?”
“十成。”
君權留了話沒有說,看著沈漣有些擔憂的目光,他心中歉然,但這話他不能說,還有許多話他不能說。如今的他,隻能期冀著朋友們對他的信任能夠消磨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申時初刻,予有窮如約而至,獻上七成田地的地契,三件絕品,並皋蘭盾和皙落筆,換來幾十車的糧米,急急命人將大半糧米送去和州了。
予家人活了,蘆南人都活了。
君權命人將皋蘭盾送去皇後處收好,獨自一人坐在白王庭中,從玉盒中取出了皙落筆。
白玉般瑩潤的筆身,帶著微黃的裂痕,全無裝飾,乾枯的細豪流動著微弱的暗紅光澤,如虛弱而年輕的生命。
君權輕撫著筆身,闔上眼。
這支筆在八百年前書寫過千萬人的命運,被視作邪物、靈物,被世人吹捧過歌頌過,也被世人謾罵過唾棄過。那位製成了這支筆的女子,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使用它的呢?
還有最後一個使用它的人,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書寫了自己來世命運的呢?
他睜開眼,將皙落放在那疊金紙上。
“是老朋友了,還記得嗎?”他輕聲說著。
“我有很多話要問你,等你來了再慢慢說吧,好嗎?”他不知是在問誰,眼神溫柔,神思遊離。
說著話,他走到白王庭的一角,揭開一處遮掩著的錦簾,露出象牙白的庭柱。那庭柱像被無數人撫摸過一樣,完全褪去了原有的雕飾,光潔鋥亮。
他將手輕輕覆上去,六個月來對背叛的恐懼終於消散了,代之以權柄在握的興奮和大敵當前的鬥誌。
“老前輩,要辛苦您挪個地方了。”
庭院漸漸亮了起來,如同沉眠已久的神明,終於等到了蘇醒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