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不在的這三天,他本打算把公司上一季度的情況和本季度的規劃好好捋一捋,豈料天不遂人願,第二天便接到江怡寧電話,讓他去一趟工作室,有重要的事商量。
能讓江怡寧以嚴肅的語氣說出重要這兩個字,足以證明這件事非同小可。
捯飭捯飭出門,馬不停蹄趕到怡寧工作室。
朱薇將他領到小會議室,說:“沈老師稍等一下,寧姐正在開視訊會議。”
“視訊會議?”
“對,和美國的什麼音樂機構,我也不是很懂。”
沈亦澤挑挑眉:“獨立數字音樂發行機構?”
“對,是這麼說的。”
他追問:“還是CDBaby?”
和CDBaby算是美國比較有名的獨立數字音樂發行機構,故有此一問。
朱薇以不太確定的語氣回答:“好像是前一個。”
“唔……知道是什麼事嗎?”
“這我就不太知道了,對方昨天才突然聯係,我又不太會英語,所以……”
“沒事,我一會兒問寧姐。”
其實不用問,他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雖然從沒混過歐美音樂圈,但歐美音樂的產業結構他是了解的。
跟國內歌能不能火全靠某音的現狀不同,歐美的音樂產業鏈從上遊的索尼、華納、環球三大內容廠商一直到最下遊的Sportify、SoundCloud、iTunes等流媒體平台,相對完善也相對多樣,對版權的重視程度就更不必說。
而作為全美最大的DIY音樂發行機構,一向致力於幫助獨立音樂人將他們的作品上架於Spotify、AppleMusic和AmazonMuisc這樣的流媒體平台,除此之外,還提供版權代理和其他服務項目。
之所以找到江怡寧,十之八九跟歌曲的版權代理權有關,至於原因——
他略一思索,立刻拿出手機搭上梯子點開油管。
“謔!”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江怡寧於1月2日上傳的《蜂》,播放量竟已破了三千萬,明明上個月看的時候還不到三百萬播放量,一個月內竟然漲了十倍?!
最關鍵的是,他發現評論絕大多數是英文,這說明播放量的猛增並非寧姐粉絲的自嗨,而是實打實的出圈。
這可了不得!
時隔大半年,突然就躥紅了?
轉念一想,也可以理解,畢竟這是一首無人聲的純電音,不存在語言差異和文化差異,就四個字,歌好可破。
至於為什麼是現在破,他猜多半是被搞音樂推廣的油管大佬翻牌了,歌曲本身的質量過硬,再引一下流,起飛也在情理之中。
這時找上門,很可能是想拿到這首歌的海外版權代理權。
他是這麼估計的,然而,從江怡寧那兒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他發現他嚴重低估了。
《蜂》的播放量暴增,並非自一個月前開始,而是最近三天的事。起因跟沈亦澤猜測的相差無幾,油管某大佬閒來無事淘歌,無意中聽到這首歌,驚為天人,當晚便出了一期安利視頻。
之後便出現一傳十、十傳百的滾雪球現象,甚至衝進了油管音樂榜日榜前十,有了曝光,湧入聽歌的就更多,而播放量增幅越高,曝光就越足……繼而進入一個良性循環。
若不是找上門,江怡寧還不知道她的歌突然躥紅了——自從17年進軍海外受挫,她就很少關注她的歌曲在海外的反響,更何況還是發行已大半年的老歌。
“所以是想拿到這首歌的海外代理權嗎?”
沈亦澤問。
江怡寧平靜地說:“不止這首歌,還有另外八首漲勢不錯的歌。對方希望我再創作一張單曲,連同這九首歌一起,收錄成一張專輯,他們會幫忙籌備海外的宣傳和發行事宜。”
沈亦澤算是聽明白了:“他們想簽的不是歌,而是你。”
“沒錯。”
“你的想法呢?”
江怡寧沉吟片刻,說:“如果有機會,我當然希望拓展海外市場。其實除了,這兩天還有一些國外的廠牌聯係我,我考慮之後,還是覺得以獨立音樂人的身份在海外發歌比較好。”
她說得委婉,但沈亦澤聽得很明白。
在海外以獨立音樂人的身份活動,言下之意就是,她會嘗試,但不會投入過多的精力和財力,更不會去歐美樂壇發展。
沈亦澤表示讚同:“獨立音樂人相對自由,合作的線上平台不少,隻要歌好,也不是沒有出圈的可能。”
他知道江怡寧曾在她最輝煌的時期嘗試過走出國門,可惜的是,17年在國內封後的專輯,在美國卻遇冷。
之後三年的專輯風格大變也是受此影響,她試圖在創作之中加入更多國際化和歐美風的東西,結果導致這兩張專輯在國內也慘遭銷量跳水。
今年好不容易調整回來,突然又整這麼一出。
放在17年以前,她肯定頭腦一熱立馬就衝了,可經曆過低穀遭受過失敗的她已經看淡了許多,能在全世界範圍內提升影響力固然很好,隻不過,必須在保證國內基本盤不崩的前提下。
沈亦澤很能理解她。
非英語國家的歌手混歐美樂壇,彆說闖出名聲,連站穩腳跟都很困難。這並不代表國內歌手一定不如歐美歌手,隻不過,因語言、文化和體係差異所產生的隔閡很難靠後天彌補,再優秀的音樂人去了,大概率也是撲街的份。
哪怕強如周董,他的影響力也僅限於東南亞,出了東南亞文化圈,演唱會還得靠華人撐場麵,歐美粉絲不說沒有,隻是相較而言,真的是少之又少。
真正在歐美樂壇混過並混出點名堂的華裔歌手,在沈亦澤的記憶中隻有一個李玟,畢竟是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獻過唱、在邁克爾傑克遜的演唱會上當過助唱嘉賓的女人,知名度不算高,但起碼入圈了。
李玟之後的國人闖美基本都是偽命題,張傑、張靚穎至少還有這個野心,出了各式英文單曲,隻是心有餘力不足,統統铩羽而歸罷了。到了以歸國四子為代表的流量時代,出國打榜便成了純粹的貼金行為,可謂一代不如一代。
由此可見,國內歌手想走出國門實在不是件易事,江怡寧有所顧慮實屬人之常情。
“所以呢,你已經答應了嗎?”
沈亦澤問。
江怡寧搖搖頭:“還沒,我說我需要跟我的合夥人商量一下。”
她頓了頓,接著說:“我不打算以獨立音樂人的身份跟他們簽約,雖然不是廠牌,限製不多,但終歸有。我想把這十首歌曲的全版權交由咱們公司代理,再由公司出麵,把海外代理權轉讓給對方。你覺得怎麼樣?”
沈亦澤思考片刻,便即領悟她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