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雲溪走下馬車時,已經來到一座不知名的山上。
山下各處,被銅事台的侍衛團團包圍,盤弓錯馬,一切就緒,隻要她妄想逃離,便是亂箭齊發。
寧奉哲莞爾一笑,一如平時溫和。
“隻要你陪著我,在此隱居幾日就行了。”
他的笑顏,於夕陽之下,明暗分明。
明處親切善目,暗處狠心惡煞,晚風輕拂,曲成一派悚立骨寒。
一時之間,寧雲溪噤若寒蟬。
半晌,才有一句問話。
“隱居之後,我還能回京嗎?”
寧奉哲微微俯身,正視於她,囅然而笑。
“那是自然。”
寧雲溪回避目光,下意識後退半步。
“到時,大哥哥預備讓我如何回京?”
“是一息奄奄,還是鴉雀無聲?”
瞧出了她的膽戰心驚,寧奉哲笑意更濃。
“放心吧,一定是生龍活虎的。”
寧雲溪眸意沉寂,無有生機。
隻覺他越是這麼說,便越是可疑。
皇上真的得到藥方了?
是否已經下令,讓大哥哥計殺於她?
這座山,便是她的葬身之所嗎?
這時,寧奉哲指尖悠然,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房屋。
“那兒就是我們的隱居之所了。”
“不如家宅,卻勝在環境清幽,我帶你去看看吧?”
說話間,已經推著她的後背,不疾不徐地往房屋走去。
靠近房屋,寧雲溪才看見一塊牌匾,立於竹籬之外,正是寧奉哲的字跡,簡單明了地寫著三個字:哲溪居。
回憶肆虐,於寧雲溪的心中,激起層層波瀾。
那一次,穆蓉名曰添置家具、其實誆騙銀子,還召集一眾命婦,指責寧雲溪不孝,幾番數落。
回到湘竹苑之後,她一連哭了好幾天。
寧奉哲自然也就安慰了她好幾天。
就是那幾次安慰中,她難過抱怨。
“大哥哥,我不喜歡以‘苑’為居。母親說,這是特立獨行,唯有高潔誌士,才有這般雅稱。”
“若是放在古時,並無問題。但若放在今時今日,花樓多取‘苑’字,以文雅之意,掩飾其中汙穢之事,這個字早就不乾淨了。”
“小時在學堂,便有許多同窗,嘲我身在花樓,諷意不知檢點。”
“為何湘竹苑,不能改名湘竹居?”
“為何你們都有居所,唯我深在苑中?”
“母親之意,真的將我比作花樓中人嗎?”
寧奉哲坐在她的麵前,溫文爾雅一笑。
“何必去管她的意思?”
“以後,我帶你隱居,再不問俗事。”
“你我隱居的地方,便稱作哲溪山;山中住處,便稱作哲溪居,可好?”
寧雲溪心裡一暖,破涕為笑。
“好。”
幾縷發絲,被她的淚水粘在臉上,寧奉哲信手輕撫而下。
“到時,你便不是深在苑中了。”
他笑眸之中,潛意一分狠戾。
“有我在,但凡嘲你之人,皆不會有好下場。”
憶至此處,寧奉哲一陣響指,令她恍神回來。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寧雲溪微微低眸,沒有看他。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