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柏譽一聲歎息,深感愧怍。
“唉,我早就罷職獲罪,今時沒有雲柏譽,唯有一介草民柏念仁。”
他停下筷子,微笑一禮。
“深謝祁盟主抬舉。”
鐘樺沒有表明身份,還是以祁則意之名,與之麵對。此非惡意,隻是不願雲柏譽,再度卷入朝堂是非。
傷處有痛,不便夾菜,他推著盤子,儘數置於雲柏譽麵前。
“雲大人威名,如雷貫耳,我身在民間,亦聞其詳。早年時時期許,而後終得瞻拜,今日更幸同桌而食,平生之願足矣。”
雲柏譽低眸,羞赧而笑。
“我實爾爾之輩,怎堪受此高譽?”
鐘樺不吝表露欽佩之色,顧不得用飯,隻知瞻仰楷模。
“雲大人此言差矣。德皇帝在時,你便憑借武藝絕塵,聲名鼎鼎。那年秋獵,德宗遇刺,你距離三百步救主,挽弓搭箭,雙箭齊發,一箭正中刺客膺膛,一箭沒金飲羽,從此名揚四海。”
他回憶舊事,讚不絕口,一時間,怡然沉淪。
“天下男子,皆以雲大人為典範,勤學苦練弓箭;天下女子,都願嫁與雲大人,共度餘生美好。”
“實不相瞞,就連我家堂妹,都對你傾慕不已。要知道,她目空一切之眼界,當年可是出了名呢。”
慚愧之間,雲柏譽聽到一處重點,微微一驚。
“哦?此話當真?”
“敢問,賢堂妹芳名?”
對答真名,便要顯露身份,鐘樺速即察覺自己失語,立即恢複常態。
“民間女子,說出微名,你也不識。”
深怕露了馬腳,雲柏譽沒有多問,隻在心裡,默默記下。
待到事罷,他再告知溪兒,倘若此女有用,溪兒自會去查。
鐘樺改用責備語氣,玩笑言之。
“你成婚那日,天下女子慟哭,我堂妹也是淚流不止,無論怎麼安慰,都是徒勞。我當時還想過,奔赴城內,衝進雲府,找你算賬呢。”
雲柏譽亦以玩笑之語,交談自在,一如知己好友。
“怪我辜負真心,理應見她一麵,賠禮道歉。”
有人懂他風趣,鐘樺自然笑得歡愉。
“雲大人果然重情重義,我家堂妹若聽這話,必然喜出望外。”
他笑容漸收,逐漸正色,再次論起往事。
“你者,容以翩翩君子,武稱獨步天下;方大人,貌若輕雲仙娥,文堪大智大賢。你們二人結為夫妻,實乃金玉良緣,可謂天作之合。”
“唯惜,佳人薄命。”
憶起傷心事,雲柏譽目色黯然,眸盈淚花,深深一歎。
“唉。”
舒兒故去,深藏諸多秘密。他不敢多言,唯恐被鐘樺所察,因此,歎息之後,便就默不作聲。
鐘樺悵然惋惜,沒有顧上多想。
“三十有餘,正當女子青春,方大人壯誌未酬、身先棄世,豈不令人痛心?”
“對了,你們的愛女,可曾找到?”
雲柏譽傷神驟停,一陣錯愕。
“何以這麼問?外頭都傳,那是前督護相佟大人之女。”
鐘樺表露幾分無奈。
“此為方大人之謀,我雖眼拙,卻也勉強可以識破。”
他能看穿,雲柏譽不覺驚奇,隨即再作深歎,假言以答。
“唉,苦尋多年,毫無音訊。”
舒兒曾言,念仁盟參與朝局之事,一旦公之於眾,不僅無益於雲族安危,而且不利於計謀行事。
向鐘樺表明溪兒身份,無疑就是承認他仍在朝局之中。若知同涉朝事,鐘樺當然不會考慮什麼江湖道義,一切以大局為重。
如此一來,念仁盟機密泄露,今之計策也會被鐘樺洞察,後果可想而知。
鐘樺隨之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