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娘手中的四張壹佰元,顯示著中國人民銀行的字樣,人民幣的正麵,四位領袖的浮雕圖清晰可見,她似乎看到了這人民幣背麵的井岡山主峰。
在這樣的特殊時期,春梅知道這錢對自己來說有多麼迫切,輔導班因為劉明遠的蓄意縱火,沒法再辦下去了,眼下之急,是要解決學生們下個月預繳費的問題。
房東家的財產損失,都需要用錢,春梅太渴望這一筆錢了,隻有真正經曆了生活中的寸步難行,她才更加體會到錢的重要性。
從小她就生活在這個缺吃少穿的家庭,因為錢,父親隻能節衣縮食,上山砍柴,去工地上搬磚,供自己上學讀書。
因為錢,春陽對自己心生怨恨,說父親把上學的機會留給了自己。
因為錢,她去學校食堂吃飯,總是躲躲藏藏最後一個到場。
父親送來的零花錢,她舍不得買零食,遇到學校放小假,當宿舍裡的舍友結伴逛街之後,滿載而歸紛紛炫耀著買的好看的鞋子,漂亮的衣服,分享著美味的食物,她隻能把自己埋在書海中苦讀。
舍友們以為她曲高和寡,不合群,當著春梅的麵,說她在班級裡愛表現,喜歡在活動中出風頭,她對班裡的工作儘職儘責,卻落了個被同學罵是老師走狗的名聲。
沒有人和她玩,她好像被孤立了一樣,她無法走進彆人的世界,彆人看她的眼神,也像是在看外星人。
那一刻,她無人訴說,無處可訴,她甚至看破紅塵,想出家當尼姑的心也有了。
她也想有人訴說,可是,懂她心聲的人在哪裡?實在想念父親的時候,她就去校園裡的操場上酣暢淋漓地長跑,用汗水撫慰她孤寂的心。
她把想念父親的話,想了又寫,寫了又想,淚水灑滿了信箋,她撕了之後又重新寫。
因為錢,在決定高考命運的十字路口,她名落孫山,因為家庭困難,她放棄參加複讀,隻是不想看得到母親和父親爭吵後那猙獰可怖的臉。
因為錢,她接受了母親被逼安排的相親,去給春陽換取彩禮錢,想到家裡的困難,她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她屈服了。
因為錢,讓她和李大柱一次次險些陰陽兩隔
春梅默默地看著,這錢又好像燙手山芋,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來趙雪盈和劉明遠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春梅緊閉雙眸,可那不爭氣的淚水又再次奪眶而出,但是,吳大娘的錢不能要。
“怎麼哭了?春梅,是不是大娘剛才沒有聽你的話,惹你生氣了?”
她的聲音顫抖著“沒有,大娘,您很好,聽我父親說,您這麼大年齡了,還堅持為我輸血,我要謝謝您!”
“謝啥?條件不符合,不也是沒有輸血成功嗎?你對我好,我想著你這也是應該的。你要真想感謝,那咱娘倆以後就常在一起,這錢你拿著,要不,我可就不高興了。”吳大娘見到春梅不肯接過自己手裡的錢,她突然感到著急起來。
春梅沒有接錢,感激地說“大娘,您的這份情我會永遠記在心上,您對我的關懷我也不會忘記,可是,這錢是大哥大嫂給您的,我說啥也不能要,自己掙錢自己花,不問彆人要,花的也有氣勢,我可能要走了,怕是照顧不了您了,我今天來就是想跟您告個彆。”
吳大娘眼眸中的光澤迅疾黯淡下去,臉上顯露出哀戚神色。
她緊緊拉著春梅的手不願鬆開,聲音略顯沙啞地說“我知道,你早晚都會離開我的,該留的還是留不住,你是個好閨女,大娘知道,你要走了,再也沒有和我聊的來的人了。”
春梅勉為其難地說道“大娘,我也不想和你分開,大柱需要我,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我得想辦法賺錢,我想找一個能夠一邊照顧他,一邊可以發揮我特長的工作。”
“我給你一個月一千的費用你是不是嫌少?隻要你肯留下,能夠陪我說說話,我做主,跟我兒子說說,錢不是事,就算是兩千也行,這個月乾完了,下個月按兩千咋樣?”吳大娘看到春梅要走,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春梅無奈,說出了心中的擔憂與顧慮“大娘,我理解您的心情,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最近出現接二連三的事情,讓我沒有安全感,我好怕,怕大柱會突然離開我。”
“唉,既然如此,大娘就啥也不說了,隻是,你帶著一個植物人去找工作,誰肯要你?你想過嗎?你還這麼年輕,你忘了你暈倒的事了嗎?你若是有事了,掙再多錢有啥用?李大柱還昏迷著,他會知道你對他的付出與照顧嗎?你也彆難過,我這樣說也是為你好。”吳大娘見春梅下定了決心,長歎一聲,苦口婆心的勸道。
吳大娘的話,讓春梅沒有退縮,李大柱對自己情深意重,她不能棄他而去。
等他醒來,是她不變的承諾。
她想到了曾經看過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那部經典的作品,書中的作者——奧斯特洛夫斯基,曾經在雙目失明,渾身癱瘓的情況下寫出了三十多萬字的經典名作。
自己吃這點苦又算什麼?她相信隻要能夠把艱難的時光熬過去,不放棄對李大柱的希望,大柱一定會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春梅堅定有力的語氣說道“大娘,既然選擇了,我就從沒有後悔過,不管前方的路,是荊棘還是挫折,我都已經做好了吃苦的準備,隻要我有一口氣活著,我就會把大柱照顧好,等著他醒來。”
吳大娘被春梅的話感染了,她轉悲為喜地說道“春梅,我老婆子沒有看錯,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的身體也比以前好多了,這也是你的功勞。既然你決定了,那大娘也尊重你的選擇,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你。”
春梅喜極而泣“謝謝您,吳大娘,隻要有時間我會來看您的。”
告彆了吳大娘,春梅走到伏牛小區,把門口上張貼的文曲星輔導班的招牌去掉,裡麵的桌椅,教輔,黑板能賣的到了二手舊貨市場賣掉,不能賣的當做廢品處理。
買了時候花了不少錢添置的十套桌椅,賣的時候所有折合起來,才換了五十元錢。
屋子裡發生火災留下的痕跡依然存在,春梅陷入了深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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