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柱嗬嗬“管他個屁,走啦。”
結果上車來的潘江源,哪怕他小心翼翼的讓自己隻坐在後排角上,還是讓濃烈的氣息填滿了整個車廂。
趙德柱趕緊把車窗全都打開“我叫趙德柱,名字好記吧,你叫什麼,什麼來路,怎麼混成這樣,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潘江源喃喃低聲的重複“罩得住……嗯,罩得住,我知道了。”
好一會兒好像才整理清楚思緒“潘江源,湘南長德人,我是去年考進軍醫大的,除了軍訓期間其他時間都在網吧打遊戲,第二學期才開學我就被開除了,但是我沒敢給家裡說,就這麼一直混在外麵。”
趙德柱驚奇“半年多都沒穿幫?你這樣回去都沒被發現?”
潘江源明顯並不傻“今年暑假前回去看了眼,說學校有緊急任務,就是這次回去,我才徹底崩了心態,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拿著今年的學費,回來這裡,最後就變成這樣。”
軍醫大一年學費多少,趙德柱不知道,但這能夠幾個月間全都花光還捯飭成這個樣子。
跟他很有淵源啊,雖然差得還很遠。
所以他都不顧臭烘烘了“喲,心態怎麼崩的?”
他不明白這種揭開傷疤的感受有多疼。
起碼到現在為止,他也沒跟人說過自己經曆了什麼。
但是對於潘江源來說,他似乎就是需要這樣的剖析自己,徹底把自己放到解剖台上。
認真的想了想“我爸是工程師,七十年代的大學生,從小對我管得特彆嚴,但我從小就喜歡打遊戲,可以說從最早的搖杆飛機、到後麵的紅白機、街機,隻要是遊戲機我就沒有不喜歡打的,但因為家裡管得嚴,中小學還算拖得走,可自從考上這裡,我報到那天就開始待在鳳姐的網吧了,開始還參加軍訓,後來越來越多的課程沒有去,就像吸獨一樣,我隻要不打遊戲就沒精打采,所有的時間都耗在這裡……”
趙德柱沒讀過大學,但網癮少年這種詞聽得不少“嗯,就被開除了。”
潘江源痛苦的捂頭“寒假回去我就已經很慌了,輔導員告訴我掛科這麼多是沒法繼續學業的,要我準備退學,可春節回去看見父母、家人,我根本沒法跟他們交代我做了什麼,所以我隻好偽造了一份成績單,我父親走到哪裡都驕傲的說我是考上軍醫大的第一名,現在也是優秀學員……”
趙德柱更沒體驗過這種學霸的壓力,他爹媽隻要娃活著花錢就行,才高三就張羅著買了全縣第一輛跑車幫他追兒媳婦。
拆二代的生活是窮人們難以想象的,這種日子過慣了,會把錢存在銀行裡吃利息?
真是鄉下農民猜皇帝用的金扁擔。
潘江源已經是在血淋淋的撕開自己“可我還是受不了遊戲的誘惑,寒假說是走親訪友,找到機會去就打,等回到學校第一件事還是到網吧充值,把整個學期的生活費都充進了網吧……”
趙德柱還挑逗“那個婆娘一直勾搭你,卻沒讓你上手吧。”
潘江源像個受傷的幼獸,艱難低沉“跟她無關,是我自己沒有控製力,我前麵十多年都是靠父親強行壓住我在學習,等獨立麵對的時候,我完全沒有自控力,我隻想坐在電腦前麵打遊戲,我大腦裡麵的多巴胺分泌已經跟吸獨一樣,徹底摧毀了我的獎勵係統……”
說的什麼來著?
趙德柱感覺都是中文啊,怎麼有點聽不懂來著。
但他的優點就在於,不懂,那就不問了。
從來都沒有刨根問底的求索精神。
聽潘江源絮絮叨叨了一路,總算是把他肚子裡所有的苦水都倒了個乾淨。
被開除以後,不敢回家也沒地方去,更沒有打工賺錢的思路狠勁。
就躲在了網吧裡,幾個月都在這裡麵,已經完全成了個躲在屏幕後麵的幽靈。
不敢走出網吧麵對現實社會,不敢跟家裡人聯係。
根本就不敢想自己未來會怎樣。
光是被全國聞名的軍醫大開除這件事兒,他就不知道怎麼去麵對自己的父親。
那個從小在他腦海裡隻有各種打罵嚴格教育,留下無限陰影的父親。
讓他光是想想都害怕後果。
所以他隻能把自己封印在網吧裡。
到最後翻來覆去連他爸拿棍子都打斷好多根,都跟趙德柱說了,才想起來問未來“你真的是讓我打遊戲……不是要摘了我的器官去賣?”
虧你還是學醫的,這種謠言都能信。
趙德柱不屑的嗤笑,繞過物流市場的燈紅酒綠,隱約還看見這邊似乎也有網吧了。
把捷達王開進校園裡,在不少人湧過來準備接車的時候,齊刷刷的被開門的氣味彈開“臥槽,老趙,你去拉了一車垃圾回來嗎?”
趙德柱嘿嘿笑著對垃圾指周圍“這裡還沒有一台電腦可以打遊戲,但你要自己想辦法,把這一切都建立起來。”
他是不會親手去做什麼事情的。
說著就把那袋衣服丟過去“先去洗澡,然後看你能不能重新做個人吧。”
垃圾人抖抖索索的下車來,一身臟得無與倫比的邋遢造型裡,卻緊緊捏著那個摩托羅拉a760。
看著眼前這頗有些清湯寡水,卻充滿無限生機的落後校園。
潘江源把手機攥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