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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翹知道許文華所想,恐怕會覺得他這人相當敏感,若是生在現代,不搞創作,也能去學心理學之類的學科。關於他的推測,套在她身上,這是沒什麼問題的。
在連翹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曾經的世界在她身上烙印下深深地痕跡,不可能磨滅。事實上,她的思想體係是完整的、堅定的、不可動搖的,不是說在這個世界接受了新的思想,然後就會發生改變。
那個世界給了她豐富的遺產,這些東西體現在方方麵麵,有些是摸得著的,譬如那些更先進的知識,如果沒有那些,她也無法將這個時代的票券玩的那麼好、寫那樣成功、弄出話劇
有些是摸不著的,所以連翹自己都沒有發現,反而是身邊的朋友們感受頗深。比如她身上那種過於強烈的氣質,她在曾經的世界裡了解過全世界,也了解過人類自身那畢竟是個發現世界、發現自身的時代。
那樣的時代長大,她身上帶有更加昂揚向上、更加恢弘的氣質,事實上她本身就是一個偉大時代的產物。所以,不可避免地,她是那個偉大時代的一部分,即使是現在,依舊向外展示著那偉大的一點點。
身處曾經的世界的時候,因為身邊的人都是這樣,所以無人察覺到那種偉大氣質。但在這個世界,黎明前的黑夜,人們還沒來得及大發現之前,這確實足夠讓人心笙搖曳了。
這遺產是那樣豐富,以至於讓連翹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然而,伴隨著遺產之外,另外有些不那麼好的東西也被她通通繼承了。這倒是很正常,就算是一個偉大的時代,也是有好也有壞的。
硬要算賬的話,偉大時代的壞東西恐怕不比前代要少。隻不過好東西也更多,所以顯示不出來這一點而已。
而這些不那麼好的東西裡,就包括了連翹身上的孩子氣。當然了,孩子氣其實隻是好聽一些的說法而已。
不知道是因為壽命的增長,還是因為物質生活水平的迅速提高,總之,生活在連翹那個時代的孩子,成熟地更晚了。這種晚熟,不是晚婚晚育,又或者參加工作,實現經濟獨立更晚了這麼簡單,而是內心無法脫離小孩子的角色。
這一點普遍存在,哪怕是自己有了孩子,也大多不能擺脫這種狀態。
沒有受過挫折,就算受到挫折,也不過就是考試失敗、不如彆人家的孩子雲雲。人生前二十多年,直到大學畢業,除非是家庭情況特殊的,不然這些青年們普遍如此,最大的挫折可能就是高考失利。
然而高考失利很痛苦,卻無法稱之為真正的挫折。因為高考失利之後,人的選擇不會停,要麼去讀稍微差一些的學校,要麼不去讀了,直接進入社會。不管怎麼說,這場失利的後果並不會以一種洶湧而不可挽回的方式鋪麵而來,就像那些真正的挫折一樣。
時間過去,進入新生活,提起這場挫折,或者回追悔不及,或者回唉聲歎氣,但卻不可能造成真正的,將人逼到極限的衝擊。因為所有人還有機會反轉,無論是複讀,還是將來選擇彆的出路生活還要繼續。
這樣長大的孩子,經常是不能明白一些東西的,所以才會有巨嬰的說法。
他們以自我為中心,自己就是全世界,而與自己不相關的,那就是無關緊要的。那是回想起來美好而又讓人歎息的時光,人在成長起來後,或許會感激成長,但還是會懷念當時的那種心態。
跨過那個階段的自己,這是一條流血的路完全是刀尖上的舞蹈,所以才有成長的陣痛這種東西。
而連翹,就是還沒有度過這個階段的典型。她雖然大學畢業了,但因為職業是自由寫手,而且在這上麵也沒有什麼挫折,再加上家財至少能保證她吃喝不愁,所以心理沒有負擔,甚至都不算出社會了
所以,不能避免的,她和那個時代的很多孩子沒有分彆。
更進一步說地說,連翹那個時代,哪怕是很多成年人的觀念也是和古代大相徑庭了。舉例來說,連翹那個時代可以光明正大的說自己是利己主義者,沒有人會覺得這有問題,甚至會覺得這個人是真性情。
捫心自問,這個時代大家都各自為政,又有誰不是利己主義者呢或者真的有那樣的人,但人們在讚美之餘,內心已經不願意去學習了
而在曾經的曆史長河中,利己主義在,能夠赤裸裸地說出來的,那是有大勇氣的人。而其他的人,對此的觀感也很難言,絕大多數的民眾大概都是無法認可的吧。
也是這種社會風氣,縱容了那個時代的孩子們,他們因此不會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全世界都是如此,又不僅僅隻有自己
許文華並不是瞎子,並不是耽於愛情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所以身處其中,漸漸的,對連翹身上各種特質洞若觀火起來。
更晚的時候,就在靜台港口停船的時候,許文華和連翹偶然談到了這個問題。許文華倒是並不避諱,絲毫不擔心連翹因此惱羞成怒,而是以一種相當直白的方式說的清清楚楚。
連翹並不生氣,實際上她也不是對自己渾然不覺的人。寫的人,大多數都會將自己寫進去,有的時候會在人物中寄托自己,有的時候也可能隻是中的一點思想。但不管怎麼說,作者多少都會探索自身。
而在這不斷地探索中,發現自身、了解自身是一個很自然的事情。
“是這樣的,不過我倒是不介意。”連翹對此已經想的很清楚了這或許是她身上不好的部分。按照她從小受到的教育,似乎應該有錯就改。
但是她卻道“不過就這樣了,將來要是遇到什麼事兒讓我吃虧,或許會不自覺地改掉。若是沒有,那就算了罷開開心心一輩子比什麼都重要。”
從這就知道了,她是一個真正的利己主義者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缺點,但是她並沒有糾正的意願。人類的惰性在這一刻顯露無遺為什麼要費儘心思去改正呢順其自然,反正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主動改正真的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中間要付出極大的堅持,而且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恢複原狀,最終功虧一簣
連翹在這件事上一點都不高尚,她完全地放縱了自己就如同每一個普通人,實際上她就是一個普通人隻不過在這個世界的其他人看來,她一點也不普通而已。
連翹對此並不在意,這種態度其實是超出許文華的預料的。她要麼因此有自己的話說,有各種各樣的道理,正如她麵對吳美娘的時候會說的那些話。要麼察覺到自己的問題,開始嘗試改正,是否真的能夠改正,那是另一回事。
但是她對此直言不諱,坦蕩到了極點。但我知道我錯了,但我就是不改這種態度,確實是許文華聞所未聞的。就算連翹身上常有出人意料之處,他也沒有想到有這樣。
許文華身上也有很多彆人詬病的地方,但是從他自己的角度來說,他覺得他那樣沒什麼問題。而不是連翹這樣,她知道自己身上有問題,但不想要去改正
“覺得驚訝嗎”連翹挑了挑眉“我以為這沒什麼我現在依舊覺得這沒什麼,生而為人,為什麼不能選擇這樣活著有些人是沒得選,但我可以。”
看吧,完全地利己主義者。
“快些走,還要去看海先生呢”連翹催促道。
所謂海先生是連翹的一個讀者,鐵杆的那種。本身是極好的調香師,和連翹有書信往來,家住北方一個名為靜台海邊小城。實際上,若不是連翹打算來麵基,船不會在這裡特地停駐。
之前連翹在調香上受他很多教導,可以說是遠程指導老師了。上次提起了他,今天是特地過來的。
許文華作為一個旁觀者,親眼目睹了連翹在這件事上的漫不經心。她既不看輕這件事,也不看重這件事,似乎這就是無關緊要的而已。這個時候他就知道了,彆人以為的性格好其實全都是虛妄的她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相處的人也說不定。
因為有許文華這樣一個男子陪同,吳美娘在連翹的外出問題上寬鬆了很多,所以連翹得以隻帶著春兒就下港口,然後穿過港口去見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許文華看到連翹在去海先生家之前正在港口的香料鋪子裡挑挑揀揀,顯然是想買些做見麵禮的。靜台雖然隻是個小城,但因為臨海的關係,各種香料甚至包括海外異鄉也能運達到此。難怪海先生一個製香大師,卻能夠蝸居在此
許文華在連翹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這周圍的治安比碼頭一圈要好很多,但依舊不敢放鬆。要是真的遇到什麼人販子,他簡直不敢想象後果他甚至不敢讓她離開他的眼睛。
想到這裡,之前種種他全都忘了,什麼利己主義者,什麼奇奇怪怪的毛病隻是個孩子罷了,甚至因此惹人憐愛起來了他確實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境地。
歎了口氣“你慢一點走,人太多了,走散了可怎麼辦”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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