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滿目的賀禮看得讓人心跳,但凡有血有肉的人都會趨之若鶩。
劉曉芩和薑聞當然也不能免俗。
隨著禮物越擺越多,他們也端不住名角大腕兒的架子了,都站起來,也跟著人群來到入口處呈現禮品的長台前,仔仔細細觀賞了一圈兒。
而且是越看越吃驚,越看越羨慕。
不為彆的,無論是各廠的代表,還是老匠人們自己,送來的可都是他們行裡人認定的精品啊。
要麼是庫房裡精挑細選出來的,要麼就是老匠人們純為了寧衛民親手做的,那能差的了嗎?
所以回來重新落座,薑聞不由雙眼冒光的感慨,「那姓寧的小白臉不簡單呀,他結個婚居然能收到這麼多的好東西。我就不明白了,這些廠家乾嘛都跟供著親爹似的這麼捧他,他是誰啊?犯得上嗎?」
劉曉芩這時候可就說了,「這有什麼奇怪的,寧衛民和天壇公園合作的項目太多了。從最早齋宮石雕展開始,到現在夏季的圖書展銷會,天壇公園不少展覽活動都是他代表皮爾卡頓公司出資和籌辦的。其中涉及工美行業的特彆多,尤其壇宮飯莊需要采買大量工美作品。現在都被外國人稱為"名為餐廳的博物館"了。那你想想他在這些廠家裡心目中的地位。我早告訴過你,寧衛民一點都不簡單。你現在信了嗎?現在知道真人不露相了吧?」
此時的薑聞比寧衛民還要小上好幾歲。
或許是年輕氣盛,也或許是虛妄的麵子作祟,明明事實已經不可爭辯,但他還非要硬撐著表示不屑。
「哎喲,你瞧你,都快把他吹上天了。是,就算你說的這些屬實。可那也說明不了什麼啊。首先,他再威風,那也是借著皮爾卡頓公司的名義。這不是真本事。他要離開了皮爾卡頓的公司,那他算什麼?就說巴結他的這些人吧,全是些搞工藝品的。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要巴結,還不如去求求d宋呢,我也犯不著巴結他啊?」
劉曉芩看不得他小心眼,說,「你還彆這麼說,d宋對他可看重著呢,就連法國服裝大師皮爾卡頓先生本人為了留住他,還要送他股份呢。」
可不服氣的薑聞卻一揚臉,「你淨聽那些人胡吹。有那麼八宗事嗎?要是真像你說的這樣,那他還了得!今兒也沒見著他能請到什麼大人物來啊!來賀喜的這些人裡,除了咱們這個圈子的,還有他那些公司同事、下屬,不就是些廠長什麼的嘛。說是廠長,還都不是什麼大廠,也就一二百人的規模,恐怕連市屬的都少。他呀,我還是那句話,最多就是個給外國人辦事的馬仔!說好聽的算個買辦,說不好聽就是碎催!要不,怎麼連個有點身份的大老板都沒見到呢?這就充分說明了這家夥真實層次。沒你說的那麼牛。」
然而正當薑聞把劉曉芩的話都堵住的時候,現實卻狠狠作弄了他一把。
就聽司儀的聲音再度在戲樓門前響起,「港城金利來公司董事長曾憲梓先生,委托金利來中華區總經理黃衛平先生,敬賀純金和合二仙一對。祝賀新人喜結連理,永結同心……」
「蒙卡美容美發集團總經理,港城夢妮塔公司董事長,鄭銘銘女士,敬賀龍鳳金手鐲一對,祝賀新人白頭偕老,幸福甜蜜……」
港城人就是港城人,金利來和蒙卡居然送禮都送來了金器了,透著財大氣粗。
而且不得不說,這年頭大部分的京城人除了在故宮裡,還沒有什麼機會能見到這麼大個金器,自然都新鮮的很,這登時引得剛剛看過眾多賓客又重新聚攏,回來觀看。
尤其是劉曉芩是知道鄭銘銘多摳門的,這個時候更是不由驚呼。
「瞧,人家港城人居然給他送金子來了。原來鄭銘銘也有這麼大方
的時候啊。哼,想當初我可真是沒眼界,一條項鏈就被她給糊弄了。」
至於對薑聞來說,那金光閃閃的一對和合二仙,和一對龍鳳鐲被擺在長案之上,更是猶如一記耳光抽在了他的臉上。
剛說的話就被打嘴了,這是一種什麼滋味?
火辣辣的疼啊。
但就是這樣,這家夥還倒驢不倒架呢。
居然硬抗著劉曉芩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死鴨子嘴硬。
「這不算什麼,人家多半也就是衝著皮爾卡頓公司的麵子,念著合作關係。你看,人家金利來的董事長不也沒親自來嘛。這叫自持身份,不願意來露麵,也是怕跌份。」
然而他說還不如不說呢,這種找補反而立竿見影就又給自己帶來了悶頭一棍般的羞辱。
「著名畫家黃胄先生!敬賀畫作《六畜興旺》一幅,祝賀新人生活美滿,紅紅火火……」
「民族委員會主任,宮廷文化研究會理事,愛新覺羅·傅傑老先生,及夫人愛新覺羅·浩女士,敬賀親筆手書《春遊詞》一卷。祝賀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這下薑聞是真有點沉不住氣了,念叨了一句「喲嗬,這小子還真是有點來頭。居然連正經文化界也有人。」
就趕緊溜溜過去立正站好,主動跟傅傑夫婦問好。
不為彆的,就因為1985年,他被導演陳家林看中,在影片《末代皇後》中出演溥儀的角色。為了這個角色,他不但查找了很多愛新覺羅·溥儀的曆史資料,還去專門拜訪過這位末代王爺,靠著嘴甜謙虛,恭恭敬敬的請教了不少當年的情況,最後才成功塑造了這一形象。
所以說,對薑聞來說,見著這位末代王爺也得以弟子禮相待,以小輩兒自居。
不過或許是因為末代王爺夫婦倆太好說話了,和顏悅色跟薑聞聊了好半天。
登回來之後,這家夥就又覺得自己行了,嘴裡還吹呢,硬往自己臉上貼金。
「切,其實有什麼呀,他認識,咱不也認識嘛。我這不問不知道,一問才知道,敢情人家浩夫人是衝著鬆本慶子來的,要給小老鄉撐撐場麵,不乾那小白臉的事兒。我說呢,有本事他倒請些我的,我就不信他還……」
劉曉芩此時插嘴堵了他,「行了,你就彆說了。再說下去,你指不定能再念叨出什麼人來呢。」
這話說得薑聞這叫一堵心,不過也幸好他沒再開口,因為事實上還真讓劉曉芩給說中了。
再接下來來的可就是官場中人了,一來就是好幾個衙門口的。
而且不光來的人多,甚至好些都是一把手,二把手,幾乎都是坐著轎車來的。
這些人一來,戲樓裡的風氣又是一變。
或許是官威使然,整個場地都肅穆了幾分,就連薑聞也是真正的認栽了,再不敢像剛才那樣肆無忌憚了。
因為畢竟他也算是大院中的一員,好幾位官場中人他也認識,但偏偏又是他夠不著的主兒。
這樣的人他自己結婚都請不來,人家卻衝著寧衛民來了,那他還用再說什麼嘛。
再說便宜話可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欺欺人了。
所以他也很光棍,這個時候除了在心裡暗暗咂舌,琢磨寧衛民倒是為什麼有這樣的人脈。
表麵上又成了老實頭一個,光喝茶抽煙,不怎麼說話了。
至於尷尬,有歸有,可也沒有持續多久。
這即是得益於他打小就常乾丟人的事兒,早就擁有了一顆強大的心臟,厚實的臉皮。
另外也因為演藝圈其他的演員們也陸續來到,他和劉曉芩都忙著跟同行打交道了。
彼此這麼一客氣,一
寒暄,那尷尬勁兒不就自然置於腦後了嘛。
尤其劉曉芩還瞅見了萬萬想不到的老相識——梁佳輝,他們更是驚喜中寒暄,欣喜地互相招呼,坐在了一起,聊起了各自的境況。
薑聞就更有了一個吸引他注意力的全新關注對象。
「哎喲,阿輝,好久不見,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