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時候就是一個奇妙的圓圈。
寧衛民永遠不會知道,因為他從中搭橋,讓江浩、年京做成了一筆利潤豐厚的盤條買賣。
從中間接受益的,命運受到重大影響的,居然還有一個他認識的人物,那就是哈德門。
現在的哈德門。就如同渴望著緊緊抱牢寧衛民的大腿的年紀一樣。
他也相當慶幸自己找到了貴人,交上了好運。
同樣認為,今年他能與年京相識,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一個裡程碑,一個分水嶺。
為什麼這麼說?
首先是哈德門又有了東山再起的可能。
二十五噸盤條!
一千六百塊一噸!
整整四萬塊錢!
年京運走貨物的第二天,就特痛快給了錢,哈德門已經全部拿到了貨款!
這對於哈德門來說,不但意味著他又過上了豐衣足食的體麵生活。
而且還重新爬了起來,以一個正經商人的身份跨入了改革開放的經濟大循環!
這甚至僅僅是個開始,因為這樣的生意,哈德門可不是偶然為之,這種獲利模式於他,是可以複製、長期乾下去的。
要知道,京城正處於城市升級改造的第一撥浪潮裡,工地實在太多了!
無論正在開工的還是即將開工的,簡直四麵開花,多如牛毛。
說白了,哈德門找到了彆人看不到的貨源。
他像一隻嗅覺敏銳的老鼠,從京城那些不同時間竣工的工地,通過零敲碎打,聚沙成塔的方式,搞到那些外麵緊俏的建材。
雖然這個營生看上去像是收破爛的,比較麻煩。
可關鍵是投入不大,利潤卻相當可觀。
說白了,他通過這種渠道收上來的貨物簡直便宜的像是白拿。
盤條按廢鐵價兒三毛錢到四毛收的。
即便份量上不弄虛作假,不跟那些看門的門衛勾連作假,一噸收上來才不過三四百塊。
要按正經的建材算呢,盤條的官價可是一千三一噸呢。
而且就因為這東西實在緊俏,那些搞批文的甚至能加價到兩千塊一噸賣給真正需要蓋樓的人。
還有水泥,工地的用不了的尾貨起碼上百袋。
哈德門收上來才一塊錢一袋。
出個人力,運走再賣,賣三塊錢不成問題,這就是兩倍的利潤。
可因為水泥怕淋雨、占地方、還臟,搗騰這玩意反而是哈德門最不願沾手的東西。
可想而知這裡麵利潤有多大?
所以說哈德門現在的理想就是儘量招兵買馬,不惜花費,先拿下越來越多的工地。
趁著沒人發現這塊肥肉,把這一行牢牢控製在自己的手裡。
彆看他不懂什麼叫商業壟斷,什麼叫托拉斯。
但他懂得江湖中人的搶地盤和下棋要爭先手。
他起碼知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外麵混,手慢了狗屎都吃不上熱的。
隻要比彆人更快豎起自己的大旗,那在這個從工地倒騰剩餘建材的領域,就是他說了算。
他真正風光好日子還在後麵呢。
為這個,他深深的感到年京比自己的親爹親媽還親。
因為對於缺乏本錢的他來說,這種生意模式裡,必不可少的就是肯結現款的可靠買主。
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再看看現在外麵的經濟的環境是什麼樣啊?
大部分單位都喜歡欠錢,無論是千八百的塊的賬還是幾十萬的賬,都一樣。
三個月賬期能結清算是好的,多數都得托你個一年半載的,要不就是結款得打折扣。
所以說他和年京一個渴望現錢,一個渴望現貨,這麼相得益彰,這麼完美的需求互補,隻能說是難得的緣分。
另外,認識年京還讓哈德門見識領略到了他不曾領略過的生活,對於自己的未來也有了更高的追求。
應該說,哈德門和年京雖然都是生在胡同、長在胡同的普通人家的孩子。
但因為各自基因優勢和發展方向的不同,長大後卻變成了截然相反的兩種人。
哈德門是天生粗糙,擅長耍胳膊根的那種人。
小時候,他稱霸胡同和學校,從來都是用蠻橫和暴力化解。
如果一頓暴打改變不能讓其他孩子對自己服氣,那就打兩頓,就這麼簡單。
長大了更是如此,如果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彆人有而他沒有。
那從彆人手裡直接拿過來就好。
爺看上的就是爺的!
不服跟爺刀子說話!
雖然對比其他同類,他算是有腦子的,下手黑但有分寸,從沒有惹出讓人致殘的麻煩或是命案。
長大後也懂得了不能單打獨鬥,學會了籠絡人心,當江湖大哥的手段。
可他領悟知識的途徑,均與書本無緣。
他會的這點可以算得上“心術”的本事,除了從江湖前輩的言傳身教中學會的,就是通過話匣子裡的評書連播節目聽到的。
這就是他的局限。
以至於他出了吃香喝辣和逞威風外,就不知道什麼是幸福的生活了。
但是年京不一樣,他天生一張小白臉,嘴又好使。
從小因為家裡孩子多導致的營養不良沒給他一副好身板,但給了他學會的察言觀色獻殷勤的本事,讓他特彆容易討女孩子的歡心。
而且由於身體弱,體育方麵不是強項,這又導致他不愛戶外胡同,長期以書為友,把閱讀當成了生活裡的消遣。
於是從見到女孩子會心跳加速開始,《紅與黑》裡的於連克萊納爾就成了年京的偶像和奮鬥的目標。
所以雖然嚴格說起來,儘管年京是個體力上有點吃虧的主兒。
不像京城的老爺們,倒像滬海的小男人。
但他在大多數人的眼裡卻成了一個很風趣,有情趣,也非常健談的人。
他能夠跟姑娘張口一來就是達芬奇、貝多芬、米開朗琪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