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經濟奇跡之所以會被稱為奇跡。
其實不僅是因為日本崛起的時間周期很短,也因為日本戰後恢複的底子實在太差了。
二戰之後,日本本國大概有百分之四十的工廠和基礎設施被毀,國內的情緒非常低落。
而且還因為戰爭的極度消耗,欠下了巨額的債務,甚至就連國家也被美國駐軍接管了。
原本這樣的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戰敗國,想要重新站立起來是非常困難的。
能苟延殘喘活下去已經不易了,彆說一躍成為發達國家了。
可由於擔心小鬼子窮途末路下被紅色戰線拉過去,彆看美國才剛用原子彈炸過日本,卻非常nice的幫日本進行各種恢複。
包括寫憲法、土地法改革、勞動改革、教育改革等等一頓改革。
美國以極快的速度幫助日本完成了經濟重組。
緊接著,又是三年的朝鮮戰爭,美國這邊產生了大量的軍需物資需求,而且還需要就近采買。
對日本來說當然是好事天降,這一下就把日本從之前的內需不足中給擺脫出來了。
所以戰後的日本儘管一塌糊塗,但在美國的幫助下迅速爬出泥潭。
而且兩個原本打生打死的仇人,才經過十年,竟然愛得死去活來了。
瞧瞧,這隻能說,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啊。
接下來呢,日本經濟體製基本上算是重啟了。
而且整體的人口素質也非常高,同時那時候日本物價非常低。
這也就等於說,日本有一大批非常聰明的廉價勞動力,再加上趕上當時經濟全球化的浪潮。
哪怕在朝鮮戰爭結束,日本也依然可以繼續享受到出口貿易的好處。
日本人於是確認了“貿易立國”方針,先是把紡織品和玩具賣到歐美去。
然後靠賺來的外彙和技術積累進行產業升級,又開始大煉鋼鐵,搞機床、電子產品和汽車製造。
整個六十年代,日本的經濟都處於飛速發展期,並且長期把gdp增速維持在百分之十以上的。
到1973年,日本的人均gdp已經從戰後不足三千美元,翻了十幾倍,追到美國的三分之二了。
這麼持續性的高速增長,幾乎驚掉了讓當時全世界的經濟學家的下巴,令整個世界都為之矚目。
儘管時間進入七十年代,日本因為1973年和1979年兩次石油危機來了兩次急刹車。
油價暴漲的輸入性通貨膨脹,在短期內帶給了日本需求減少,消費降低,需求下滑的切膚之痛,以至於日本的gdp增速一下降低到百分之四。
但與此同時,兩次石油危機也是日本經濟結構轉型,產品打入國際市場的絕佳契機。
因為如果沒有中東局勢突變,導致石油價格高漲。
被歐美人士稱為“老鼠玩具”的日本汽車,是根本不可能改變歐美人士喜歡大排量汽車的審美,憑借節能省油打開歐美市場的。
日本公司也不會因為生產成本激增,在公司管理上下功夫,全方位優化資源,總結出一套屬於自己的現代企業管理經驗。
事實上,危機危機,危難中也蘊藏著機會。
1960年的豐田汽車,年產量隻有十五萬,但到了1980年,驟升為三百三十萬輛。
日本其他一眾品牌,索尼、東芝、鬆下、三菱,也全都成了當時全世界消費者家裡的常客。
這個時期,有一大批日本公司憑著物美價廉走出了國門,都成為了跨國性質的巨頭公司。
總結來說,日本因為成功轉危為機,這才使得經濟模式由粗放式的生產導向型轉為了技術導向型。
讓日本從一個農業經濟型國家變身成為工業現代化國家,完成了非常神奇的舉國大躍遷的。
七十年代末,當傅高義所著的《日本第一:對美國的啟示》一書出版,當全世界各個角落都能見到“adeinjapan”時。
世界終於為日本的奇跡所驚歎,普遍認為“今後將是日本的時代”。
為此,全世界都開始出現“應該向日本企業學習”的觀點。
無論“豐田管理學”,還是“鬆下幸之助”,都成了各國商界最熱衷研究的課題。
本來隻是小語種的日語也變得炙手可熱起來,希望能在日本公司就職的外籍人士越來越多。
就連身在海外的日本留學生對前途的規劃,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他們不再熱衷與其他種族的國家交流,學業結束後往往也會選擇回到國內。
這是因為他們都清楚,身邊隻有本國同學才會成為今後的人脈資源。
如果他們回到日本,收入將遠比留在海外要多得多。
這一切,讓日本人感到戰後多年的努力終於得到了某種權威認可,極大地鼓舞了民族自信心。
然而非常有趣的是,就在日本成功崛起,日本國民帶著亢奮和激動,攜手走進八十年代的時候。
曾經大力扶植日本的美國卻反向而行,恰恰深陷經濟衰退的困境之中。
七十年代,美國先是單方麵宣布和黃金脫鉤,脫離布雷頓森林體係。
接著兩次石油危機又讓美國陷入了高通脹,一度高達百分之十四。
同時,美國國內經濟停滯,陷入了非常嚴重的滯漲。
美國人的思維和日本人不一樣,他們目光總是瞄準金融,習慣依靠純粹的金融手段來解決問題的。
新上任的央行行長保羅沃克大刀一揮,非常激進的決定加息來抑製通脹。
1981年,直接把聯邦利率乾到百分之二十。
通脹確實是抑製住了,但副作用也非常的明顯。
激進的措施抑製了美國的經濟,甚至陷入衰退。
另外,貨幣升值也產生了巨大的股市泡沫。
同時,由於美元升值,導致美國出口嚴重受創,出現了巨大的貿易逆差。
偏偏這個時候,趁著美元飆升,當時日本多個拳頭產品對於美國一頓狠捶猛打,迅速占領美國市場,還讓美國本土企業叫苦不迭。
正所謂,看你賺錢比我自己虧錢還難受,何況兩者並存?
於是乎,轉眼之間,美日這兩個國家關係又不好了。
原本和睦的大哥和小老弟一下子就鬨到了要撕破臉的地步。
美國汽車工人率先當眾砸了日本汽車,類似“日本滾出美國”的口號和新聞開始鋪天蓋地在全美蔓延,一發不可收拾。
“反日”情緒,很快就從汽車行業延伸到日本的電子遊戲,日本的數控機床,日本的挖掘機,日本的錄音機,還有日本的摩托車,幾乎所有的日本產品都引發了美國工人的抗議。
“反日”成了八十年代初期階段的美國主流意識,是美國的政治正確。
美國的參議院和眾議院,接連不斷有人提出製裁日本的貿易法案,報複法案。
為了獲取選票,當時美國的一些政客甚至公開發表嚴重的帶有種族歧視意味的言論。
“日本的經濟奇跡怎麼來的?還不是我們美國人創造的。離開了美國,日本的奇跡就是個屁……”
“從二戰到現在,美國人在太平洋上流血犧牲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讓黃皮猴子騎在我們頭上?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把日本交給俄國人,讓俄國人去奴役他們……”
“現在這些黃皮猴子假裝和我們友好,背地裡卻偷我們的錢,偷我們的技術,讓我們的工人失業和無家可歸。那些現在還在幫日本人說情的議員,就是不折不扣的美奸……”
甚至就連全美知名大學的經濟專家,諾貝爾獎得主們,也出於能蹭蹭熱度的心理,顯示出社會責任感,紛紛加入到“反日”隊伍中來。
他們從自己擅長的經濟學角度分析日本對於美國展開的“經濟侵略”。
為此,美國民眾們集體激憤,振臂高呼,詢問政府,“到底是誰贏了二戰?”
這種情況下,美國政府當然是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迫於各個方麵的壓力,很快就把日本定為“不公正貿易國”,並且與之開啟了貿易戰。
美國采取的措施是一刀切。
直接限製每年進口日本車的數量,同時對日本的電子產品加收了高達百分之百的關稅。
但實際上這些舉措卻不太管用,日本產品的性價比依然高於美國貨。
所以很快美國人又想到了第二招——要讓美元貶值。
美國人自信本國產品其實不比日本製造的差。
他們把美國商品之所以競爭不過日本商品原因,全歸結在日本金融市場不夠開放,日本政府人為操控彙率上了。
根本上是日元不值錢,才讓日本商品在國際市場具有競爭力。
美國因此認為,隻要日元升值,美元貶值,美國商品就不會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