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珠寶玉器,金銀器皿,寶石盆景裡的珍品,就甭說了。
價錢太高,鮮有人買,大家都是過個眼癮。
可這些廠家比較價廉的一些小物件兒卻沒少賣。
玉佩、玉鐲、玉扳指、玉溜子、琺琅香爐、鳥獸擺件、還有金銀首飾。
其中尤以寧衛民麾下的料器產品和天壇暖棚產出的花卉最為熱銷。
這還真不能說是寧衛民假公濟私的結果,主要是這兩樣東西的性價比太高了。
像料器,明明的原料隻是玻璃棍兒,卻能做得比玉石更光潤。
而且東花市料器廠如今的技藝超過了國營料器廠,仿生技藝惟妙惟肖。
那些料器成品,無論是瓜果花樹,還是鳥獸盆景,擺在家裡實在是提氣啊。
中外人士,誰見了誰喜歡。
再說料器有大有小,有成套的,有單件兒的。
價錢上也就有高有低,選擇頗多。
而對於花卉的喜好,更是人類天性中的共同需求。
京城雖處北地,這個年頭冬季奇寒,且多風沙。
但也正因此,京城人對春的期盼之情比南方人更甚,全都寄托在了歲首的鮮花上。
在案頭擺一盆水仙、迎春或臘梅,是京城中產家庭和富戶文人曆來的習慣。
尤其京城還是幾百年的國都,過去達官顯貴乃至宮廷過年,更是會不惜重金購買新鮮花卉。
比如鬆竹梅同植一盆的“歲寒三友”,玉蘭、迎春、牡丹合植一盆的“玉堂春富貴”。
乃至民國時期,清王朝覆滅後的旗族賞花之興仍舊不減當年。
反而還多了北洋官僚附庸風雅,和外國人群體的特殊消費需求。
這就讓京城的花卉種植行業特彆發達,冬日培育花卉的技術日益成熟。
過去的京城,周邊十裡八鄉都有靠花卉吃飯的花農,這種技術也一直沿襲了下來。
像天壇園方今年就按照舊日的方法,培育出了許多極具觀賞性的品種。
臘梅、碧桃、迎春、瑞香、佛手、香櫞、水仙、海棠、子孫石榴、子孫葡萄等各種奇葩異草,碧枝翠葉,姹紫嫣紅,令人目迷五色,心曠神怡。
說起來,雖是寒冬臘月,但擺在西配殿裡的這些花卉,反而看著比春夏秋三季顯得更加豐富多彩。
雖然寧衛民心知長春那邊今年就要壞事,沒弄來上千塊的君子蘭嘩眾取寵,奪人眼球。
但這些花卉已經足以惹人喜愛,讓遊客們留戀不去了。
拿子孫石榴、子孫葡萄來說,那些墜彎了纖細枝丫的石榴與葡萄珠,可比什麼都惹人愛。
尤其是象征著多子多福的好彩頭,但凡年歲大點的人,誰不是笑眯眯的圍著看,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還有瑞香,這才是真正的世界名花,也是我國的傳統名花。
《楚辭》稱之為“露申”,民間又叫做山夢花,千裡香,雪凍花。
那花開的顏色不但漂亮,香味也最是宜人,鑽人襟袖,沁人心脾。
冬日裡,暖烘烘的屋內要擺上一盆,始終會有馥鬱的花香,再也無虞炭火氣、汙穢氣衝腦門子
所以這些花卉的買賣也是極好的,哪怕價格稍貴。
尤其有了外國人跟著攪和,即便極品花卉百元以上,也有人願意出資購買。
隻是這些花卉中最好的一些,壇宮早就定下了,屬於非賣品。
而且一旦賣掉了,花架子上也沒有再可以補上的了,未免大失吸引力。
所以這反倒成了店大欺客的一處買賣,不少顧客失望而歸,多少有些悻悻然的遺憾。
但好就好在這裡的互動項目兼具美觀和娛樂性,極大的緩和了顧客們的不滿。
敢情寧衛民在這兒安排的一是糖畫兒,二是糖人兒,三是麵塑,四是打耳釘。
先說糖畫,顧名思義,就是以糖做成的畫。
它亦糖亦畫,可觀可食。
這是地道的民間畫種,頗具特色的街市藝術,備受老百姓喜愛的工藝食品。
在京城,隻要一進入冬季,就會有穿著棉大衣的民間藝人走進胡同,敲起糖鑼,擺出小攤兒來。
然後在一眾孩子們踮著腳尖兒,扒著攤子的圍觀中。
民間藝人會用那鏽得發黑的舊糖鍋煮出蜜色的糖,用一勺一鏟兒,極靈活地把垂涎的糖漿和起,行雲流水般如同作畫。
不一會兒,他那攤上立著棉紮的柱子,上麵就插滿了不同樣子的各式糖畫,像個繁雜繽紛的畫展。
寧衛民讓人擺的這個攤子水平特彆高。
那位老藝人姓崔,歲數已經有六十多了,一輩子幾乎就琢磨這門手藝了,在糖畫藝人裡絕對的拔尖兒的手藝。
他不但能畫平麵的傳統圖案,更會做立體糖畫,而且樣樣都很精道。
像一般的糖畫藝人,也就做點龍鳳、金魚、猴子、蝴蝶什麼的。
然而這位崔老爺子做的平麵糖畫,不但連小說、戲曲人物、吉祥花果、飛禽走獸、文字等內容都囊括其中,而且還能與時俱進,自我創新。
像“三轉一響”還有如今的“四大家電”,就是他獨有的特色平麵糖畫。
說到立體糖畫呢,更是崔老爺子的家傳絕技。
什麼糖螃蟹,糖蜻蜓、糖蝴蝶,糖蟈蟈,全都惟妙惟肖。
也是因為這個,他才能被寧衛民看中,長期聘請為壇宮的糖藝師傅。
那代表壇宮冷菜組去馬克西姆餐廳的戴紅,憑著一個糖花籃震驚了法國大廚,就是跟這位崔老爺子學來的能耐。
現場眾多人等的圍觀之中,隻見崔老爺子就拿一個大勺,一個小勺。
熬好了糖,小勺挑出糖來畫,先翅膀後身子,都是分著的件兒。
等幾件冷卻後,再拿個小鐵勺燒紅了“點焊”。
跟著用小夾子夾起來一拚接,真就把那些糖昆蟲給做出來了。
可這還沒完,崔老爺子還有倒彆出心裁的獨門創新工序。
他拿幾個勺各化了幾塊酸三色的水果糖在其中,跟著用個小刷子這麼一刷,把糖色都刷在了那些小物件上。
嘿,點睛之筆!
蜻蜓變成了粉紅的,蟈蟈變成翠綠的,蝴蝶則是三色相間的。
現場的觀眾都敢打保票,這絕對是糖畫兒界的第一絕啊!
就這水平堪比國家級的工美大師啊。
彆看是個小吃,說句不客氣的,哄孩子的玩意。
可人家卻楞是這民間藝術融會貫通,造就成了足以登堂入室的精美之物!
一隻的糖蟲子買兩塊一隻,大家都搶著買,而且這次都不讓外國人了。
怎麼這?幾十塊戲裝穿不起,難道兩塊錢的糖畫兒還買不起嘛。
吃?誰舍得吃啊!
擺家且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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