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比之“黃”字區,地煞之氣更甚。
原本厚重的岩層,被侵蝕出更加層層疊疊、迂回曲折、複雜多變的地形。
一座幾乎直上直下的懸崖畔,有一座黑石搭建而成的石屋。
這石屋外觀樸素簡陋,內中陳設卻一應俱全。
進門是細石拚接的地麵,每一塊奇形怪狀的石礫,都恰到好處的嵌入地麵,彼此組合出平坦又蘊含美感的一幕。
正堂桌椅俱全,甚至最上麵的石瓶中,還插著兩枝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花枝。
石瓶上鏤刻符文,幫助柔弱的花枝抵禦著地煞之氣的侵蝕。
眼下,正堂隔壁的廂房中,一名穿著囚服,手腳戴著鐐銬的青年,縱然身陷囹圄,也掩不住通身大族風範,舉止優雅,姿態怡然。
其麵若冠玉,挺拔頎長,正趺坐在石製蒲團上,聚精會神的翻閱著一卷書冊。
在他不遠處,盤坐著一名白發白須的老年修士。這修士穿著白底青紋袍衫,袖口繡著一個雲篆的“玄”字,神情和悅,氣息清靈純粹,一望可知,是正道五宗出身。
這正是“玄”字區的節級長,費夙。
費夙坐在此地已經有段時間,然而囚服青年的注意力,卻都被手中書卷所吸引。
如今他正在看的,是琉婪皇朝蟬樓所出、在正道五宗都廣為流傳的一部邸報的副刊。
纏樓所出邸報,正刊專門刊登正道五宗發生的一些要事,以及魔道的動態,並不對外流通,隻有五宗中層以上修士,才能獲取。由於五宗人員眾多,中層以上修士更是盈千累萬,消息難免走漏,於是就成了萬虺海借刀堂之流消息的主要來源。
跟正刊不同的是,其副刊卻專門用來記載一些尋常修士的事跡。
比如囚服青年目前關注的,便是一名叫做餘珠的女修,偶然遇見一名流落荒野、處境艱難的少年,心生憐憫,將其收為弟子,帶在身邊撫養,視若己出。
然而時間一長,卻發現這少年是魔修之子,心性歪斜,常有殘暴之舉。
餘珠不忍將其告發,仍舊留在膝下,試圖引導其向善。
隻是少年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經魔性深重,性情狡詐,由於修為不及餘珠,故作乖巧聽話。
等餘珠放鬆警惕時,卻猝然下手,試圖弑師。
這種逆倫之舉,前前後後一共進行了八次之多,每一次,少年失敗之後,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懺悔,指天發誓,從此洗心革麵,與餘珠再續師徒之情。
於是,餘珠次次心軟,終究沒忍心清理門戶。
數年後,在一次攜帶少年入深山采摘藥材時,師徒偶遇高階凶獸,餘珠為保護少年,身負重傷,少年卻在此刻,突下殺手,弑師掠財之後便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竟不曾為師父收斂遺骸。
後少年犯事,被順藤摸瓜查出這段往事,有正道修士心中不忍,趕去為餘珠收屍入葬,卻發現餘珠葬身之地,已經化作一片小型詭異。
青衫高髻的女修傷痕累累,奄奄一息,守著大戰之後的狼狽山林,詢問過往一切有智生靈“吾徒可曾活著離開?”
這是少見的對生靈無害的詭異,隻要回答女修“您的弟子一切都好。”
其便心滿意足的暫時消散。
看完之後,囚服青年不禁慨然一歎“這餘珠的犧牲好生不值!其弟子根本已經滅絕人性,猶如禽獸一般,實在不是個東西!”
不等費夙開口,青年緊接著又說,“唉,不過回想過往,我司鴻鐸也與這弟子一般,惡事做儘,毫無悔意,至今思來,都無地自容”